格子衫和星空甲 作者:广式煲仔饭【完结】(43)

2019-03-21  作者|标签:广式煲仔饭 甜文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时尚流行

  “你喊薛崇吧。”

  喻宵这才摆明姿态,手搁在肘弯,指尖敲着,说:“你有个我很讨厌的毛病晓得吗,就是心肠太软——从一开始就没必要活成这么辛苦!你何必把他人的选择当成自身的过错?”

  “人在世上,谁都辛苦,”岑惊鸣冷静地望向他,“喻宵,你x_ing子要强,又顺风顺水,很难明白还有许多万死难销的伤痛。当然,但凡未曾亲身经历,就谈不上绝对的共情……可亲眼目睹以后,总会去想能不能帮上一点什么。”

  喻宵如鲠在喉,半晌,只得叹了口气,学着对方的样子把身体压在生锈的护栏上。

  岑惊鸣在抽烟,栏杆下方的水泥台处已经摆了好些烟头,垫着一张展平的面纸。这么心乱如麻的时候还在讲究细枝末节,不愿给他人落丝毫麻烦,所以岑惊鸣不愧是岑惊鸣,大约确实轻易无缘瞧见他真正落拓,颠倒神魂的模样。

  这是一个二十几平米的废弃yá-ng台。很快晚上六点,虽说仲ch.un白昼渐长,例常的配额也几乎耗尽,天光暗蓝。岑惊鸣手上的橘红烟火一抖一颤,灰尘扑簌簌地坠落,在这枯败的色调里,喻宵还是觉得他像一排黑键中的白键那样润泽鲜明。

  余秋那件事,倘若换作喻宵,见前方无路,会掉头向其余地域找寻,而岑惊鸣却无法眼睁睁地注视他人被拖入野兽凶猛的罪渊。

  “随你,三年多了,还是没变,”喻宵拍了拍他的肩,说,“但饭也得吃!火锅就算了,晚点出去找个地方边吃边从长计议吧。我现在要去联系几个媒体朋友。”

  “你要谨慎些,”岑惊鸣想想,说,“余秋……毕竟是女孩子。”

  喻宵苦笑:“乌合之众的尿x_ing我能不清楚吗,能避免的自然尽量避免——不过,惊鸣,有些东西也是她必须面对的,包括你,你们都得做好心理准备。”

  岑惊鸣点了点头。

  “走了!”喻宵挥手道。

  还是这么风风火火。他这朋友最厌麻烦,可倘若出手,就会锲而不舍地帮到底。

  岑惊鸣敛眸笑了笑,他垂下手,让这一支烟自己慢慢烧完,傅千树送的镯子往下滑,磕在铁杆上清脆的哐当一声。他今r.ì思绪事务,种种芜杂,甚至没能好好同对方说几句话,但愿他不要太生气才是。

  想到傅千树就有了力量。手镯,项链,戒指——难怪人们会如此钟情于这类圆环状的物件。岑惊鸣拨弄着镯上木棉,让手镯箍住衣袖,一截一截地向内推了七八厘米,一直到无法再前进为止。就是这种感觉,像有弹x_ing的橡皮筋,缓慢而微热地推进,终究把他牢牢套住。

  他深深呼吸,片刻,岑惊鸣捡起台上的垃圾,团在掌心,走回过道,迈向余秋病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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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ā座是在你背后吗?”

  坐在床上的女孩颔首,向侧边让了让,岑惊鸣抱歉地一笑,将充电线连着已经自动关闭的手机。屏幕中央开始冒起绿色泡泡,他想了想,没有忙着启动,而是倒扣放到床头柜的盆栽旁。

  岑惊鸣将椅子拉过去,余秋重新坐直,她正用五颜六色的小纸片叠千纸鹤,每做完一个就放到大玻璃罐内。她似乎完全沉浸其中,但脊背绷得仿佛一根向两边拉至最大限度的琴弦。在空气的怔忡中他甚至几次错觉自己听到了危险的铮鸣。

  他清楚余秋一定有话要说。

  “还没来得及跟学长说谢谢。”良久,余秋才道。

  从前有个词叫命如C_ào芥,即使现代医学发展到目前的阶段,人体说脆弱也仍旧脆弱,油尽灯枯,有时可能就是瞬息之间。她被从边缘拉了上来,形销骨立,手腕处的伤痕犹如深壑,裹着厚厚的纱布。余秋一低头,侧脸和额前的头发挡住眉眼和大半轮廓。

  她那会儿还不是这样的。聚餐吃烤r_ou_时想方设法要离烧烤架远一些,因为升温的炭火可能损坏佩戴的隐形眼镜。总归不愿意戴框架的,说是呆板。哪怕熏出眼泪也会扭过头先擦掉,小口小口吃食物,穿着白毛衣整个过程下来都始终一尘不染。“竭力保持形象”大抵是小姑娘的特权,骄傲又烦恼。

  岑惊鸣喉结动了一下。

  “我也要谢谢你,”他说,“咱们多久没联系了,小秋?——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你却还愿意告诉我。谢谢你的信任。”

  余秋捏着彩纸的手指颤栗起来。

  师之不师的那天起余秋就不再喊他师兄。有一回岑惊鸣过去取要填的表格。客厅没有未完工的画作,也全然看不到每次都要把地板搞得一塌糊涂的材料。“所谓秋老虎,就是会让人闷得喘不过气”,钱知希笑道,神情自然,亲切,可不自觉地又把敞开到肩部以下的纽扣重新穿过缝隙。

  余秋却穿着长衣长裤,包得像个蛹。提线木偶一般地笑着,感觉钱知希的眼睛里要爬出两把剪刀,绞断她的咽喉。余秋五指抠着桌面,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即将破土而出的,不堪的隐秘摁回地核。

  她养过一盆小小的绿植,yá-ng光穿透窗扇,跃动在肥大的叶片上时内心会有短暂的快乐。是艰险地从身体里榨出的高音。余秋起先对应该浇多少水毫无概念,常常一发呆,回过神才发现多余的水都从盆底溢出来,濡s-hi了她的衣裙。

  那植物萎去的某个午后,余秋知道迟早自己也是会溺死的。她携带烙入血r_ou_的耻辱多活一r.ì,便是离终途又近一天。

  “再帮我最后一个忙行吗,惊鸣学长,”她说,“画室又进了新的学妹,钱知希跟我提分手,我明白他在故技重施。终止在我这吧。我不想再看见别的女孩子重蹈覆辙了。”

  余秋只愿求仁得仁。

  后来她是见过当年的男友的。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余秋甩掉他的一年半后才不期而遇。他身边有个小鸟依人的女生,自己拎了满手的购物袋,冲她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于是擦肩而过。余秋发现她竟然还清晰地记得,吻她额头的时候,男孩子赤红的耳朵——如果在辉芒下,甚至有纤短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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