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四周，隔间里几乎什么也没有。他们身旁留着一张办公桌，但除此之外这里就找不到别的东西。
天花板粉化剥落，白色的粉末布满了磁砖地板、又被踩出杂乱的脚印，余静趴在地上，身上也沾上了粉尘。
“好想回家喔……”
她喝完水，左摇右晃地才把身子撑起来。她早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被人看见，大多时间，意识都像这样恍惚着。
十四又将头转回来，女孩的样子看起来不像能正常沟通。他眯起眼，细不可察地叹气，余静靠在隔间的板子上，愣愣地注视着地面。
“他们给你喂药了吗？”
听见声音，余静才扭过头来，无神的大眼睛盯着身边的男人，过了很久，才露出一点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有。”
“嗯，过来。”
余静又花了好几分钟理解他的话，慢慢地以膝盖撑着身体，向他爬过去。事实上他们相距并不远，只是十四双脚都带伤，无法移动。
接近自己后，他又让余静转过身，背对他。也许同病相怜，或者本能地察觉十四并无恶意，余静表现得相当乖巧。
十四忍着伤处的痛，伏下身子以牙去咬捆绑余静手脚的麻绳，余静几次因痒而困惑地回头，十四试了几次，牙间很快地出了血。
“听好，你等会拿我的外套穿着……出了工厂后，往左走，避开所有的车，大概走半小时会到市区。”
顿了顿，十四身上那件皮外套被打穿了几个孔，但给女孩敝体还绰绰有余。他把血混着唾液吞下，语气淡淡的，在这种时候便听起来格外温柔。
也不管余静听不听得懂了，十四自身难保，不可能护送她出去。他们在今天之前素不相识，他也仅仅是做自己想做的。
余静跟他的学生们一样的年纪，就是这样而已。
“进入市区后，沿着招牌最亮的那条街走，左手边第四个小巷子，转弯，大概二十公尺你会看见一个往下的楼梯，那是间酒吧。下去后你找当班的酒保，说十四号让你来的，他会帮你。”
“嘎？”
“别找警察，那群小伙子背后的人没那么简单，出去后，你得保护好你自己。”
余静转过来的侧脸依然写满困惑，但十四无暇管她听懂了多少。低下头继续对付几条粗麻绳，嚼碎纤维后吐到地上，他很快地便满口鲜血。
“你呢？”
最后余静解开他的麻绳，取走他身上的外套时，回光反照似地问了一句，十四靠在她原本的位置，瞥了自己的小腿一眼，摇了摇头。
章之．群聚
1．
工业区边缘，还没报废的路灯有一下没一下地亮着。夜幕里，白色的轿车格外显眼，不疾不徐地滑过烟囱间的道路，往最尽头废弃的工厂驶去。
昏暗的灯光，从车前的玻璃透入、映出驾驶座上那人冷淡的面容。柳齐双手抓着方向盘，一个右转，直接将车从敞开的铁卷门开进去。
白天死气沉沉的地方，到夜间反而亮着惨淡的灯。一进入工厂中，便听见几个年轻人喧哗鼓噪的声音。他们看见柳齐的车，便纷纷围上前。
“老师！”
连原本待在办公室里的人都跑了出来。柳齐摇下车窗，漫不经心地将车子煞住。一个身形高瘦的教职人员，出现在一群流氓之间，这该是幅奇异的景象，但在场可没有人敢笑。
少年之中一个长得特别结实、绰号阿邱的高二生走上前，毕恭毕敬地给柳齐开了门，后者自顾自地掏出烟，阿邱马上捞了口袋里的打火机出来给他点火。
“我带来的那个人呢？”
“在办公室里……刚才有几个兄弟也在里面。”
柳齐没兴趣知道这群人原本在做什么，却无可避免地瞥见某幅令他皱眉的画面。他靠在驾驶座位上，慢慢地吐了口烟，眼光从外面几个少年身上逐一扫过，他扯动嘴角、笑了下。
“服装仪容啊。”
复数以上的少年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拉上自己的裤裆拉链。柳齐抱着手臂，脸上的笑容殊无笑意，站在一旁的阿邱对他的伙伴露出了不屑的神态，似乎已经和他们画清了界线。
柳齐跨出车外，阿邱在他身后替他关上车门。明明整个体形比柳齐大了不止一号，粗犷的脸孔却在面对他时，显得异常严肃、谨慎。
“你们还没放走那个女生？”
“不，其实……老师带来的那男的，第一天就把我们捆她的绳子咬断，让她跑掉了。”
阿邱欲言又止，他尚属礼貌的谈吐是柳齐喜欢他的一点。那群满口污言秽语的少年在柳齐面前基本上不敢开口，只怕自己不留心用了习惯的模式，说错话就得挨揍。
柳齐点了点头，又笑了一下，把还剩半截的烟丢在地上踩熄。他看阿邱还有话说，便不急着去看自己要找的人，朝那大个子勾了勾手，指末还带了淡淡的烟味。
“你要说什么？”
“唔，老师，那个女生跑掉之后，我看她可能……”
“不可能。”
柳齐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不让阿邱讲完便打断了他。这么说之后，阿邱也不敢质疑，应了声“是”，便跟在柳齐身后，走向办公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