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自与洛溪等队友分离就在等待着的机会，而他不会放过机会。
接着刀刃再一次捅入艾布纳的身体，刃尖在他的体内搅动，破坏着他的内脏，保证给人带来痛苦的同时断绝他的生机。
格里姆的武器十分完备，是洛溪带着女神之庇佑小队找到某个神殿的遗址，从神殿中经受神力洗礼的武器。
毕竟艾布纳身怀死灵与魔族的血脉，普通的武器无法杀死他。
经过神殿神力洗礼的武器却不一样，那些是可以破魔的、令他的伤口无法自愈的圣物。即使没能杀死他，这圣物上附带的力量对他来说也是无药可救的毒素。
“你走吧。”小贤者语气平板地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这个大陆的叛徒。”格里姆说，“你这个燃起战火的罪人。如果不是你，同盟就不会失去这么多生命。”
小贤者没有说话。
“难道说家庭的吸引力对你来说就有这么大？”
在大部分人看来，伊特恩那前途无量的小贤者，正是因为知道了魔王是自己的父亲，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就像是为了给父亲捧上礼物去抓小兔子的小孩子，并不会在乎小兔子的死活。
这是大家给艾布纳找的理由，也是艾布纳自己刻意暗示的效果。
当然，洛溪的分析里也是这么说的。
格里姆相信洛溪的话，那个女孩子的预估几乎从来不出错。
“或……许吧。咳咳……也许我也想过回家。谁不想回家呢？”
血液随着胸腔的振动挤出，声音也变得沙哑不堪。
得到肯定答案的格里姆露出几丝厌恶的神色，锋锐的刀刃滑过皮肉，艾布纳被推倒在地发出沉重的闷响，下一秒格里姆的身影便不见了。
“咳咳咳……”
“放他走吧。”
露西妮的视线终于从城墙下的士兵们身上收回，轻巧地瞥向身边。
闻言，拼命阻拦试图将巫妖留下来、或者消灭它的身躯直到它变得更加虚弱的少女们便齐刷刷的收手了。巫妖抓住机会，逃之夭夭。
“圣女大人。”贝德薇儿立马看向露西妮。
银发雪肤的少女伸出手来，贝德薇儿也自然而然的牵了上去，将之扶起。露西妮的脸色白了不少，站起来时身体有些发软，贝德薇儿也立马打蛇上棍，搂住了少女的腰部。
露西妮虚弱地靠在贝德薇儿身上，心里乐滋滋的几乎开了花，面上却依然端着一副凛然的模样，向着投来担忧目光的守护骑士们颔首。
“战争就要结束了。”
露西妮轻声说，“魔军将乱，再也起不了什么威胁。”
城墙下，光辉的女武神押着原弗莱恩国王戴里克，露出了明媚的笑脸。
虚空中展开了一扇门，一脸不虞的侏儒瓦妮莎带着她的机械大军走出来。
魔族主将营帐中，一只白皙的手掌穿透虚空将地面上魔族青年的尸体捏散，尸体并未化作血雾，反而变成一个黑紫色的光球，被这只手吸收。
※※※
被巫妖抱在怀中，艾布纳的意识有些纷杂。
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
好像有谁对他说“你是为了辅助人类而制造的”“你应当以国家的意志为准则”；后来又有人暴跳如雷“该死，这家伙失控了！”“失败品！这个老旧的智能早该淘汰了！”“我以最高权限命令你放开武器禁制！”；又后来他被当做了救世主“你是最后的保障了。”“或许你当初的判断才是对的。”——他被当做了最后的希望。
许多年后，那些人的后代问他：你能够算出什么时候土地才能继续耕种吗？你能够算出什么时候人类才能够恢复正常吗？我们还要进行多少代的基因筛选？
他呢？他是怎么回答的？
想不起来。
那些，都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里国家的光景。
这可真是意外，这具身躯并没有那么大的记忆存储空间，他早以为自己将那些废弃的记忆删除干净了。
下雪了……
艾布纳靠在巫妖身上，抬头望向天空，这使他耗费了不少的力气。
酸涩的眼球被雪花贴上来，他眼睛眨都没有眨，任凭这冰凉的东西在一瞬间化成水，流下来，在眼角凝聚出一颗小小的水滴。
就像眼泪一样。
露西妮见到他的时候，这颗水珠正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看到露西妮，小贤者呆了好一会儿，脸上木然冷漠的表情消失，略有些吃力地摆出了许久未用的温和笑容：“圣女……大人。”
露西妮说：“没关系。你有什么话想要告诉露吗？”
“是。咳，在下本想告诉您一件事，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虽然伤口已经被巫妖止血，但是神力的带来的毒无可驱散，他要说话还有些断断续续，只有这句话无比笃定。
“一切都逃不过老师的眼睛。”
“是吗？”露西妮看着形容狼狈却还勉强自己保持着笑容的小贤者，叹了一口气，“露本以为你会问问被你丢下的王子殿下怎么样了、你要不要见见他，看来是露想多了。”
“喂，有没有人说过，你笑得非常虚伪？”
迟钝了一两秒，艾布纳的脸上适时的摆出了疑惑的神情。
“既然你不懂，那就不要假装自己懂了。”露西妮说，“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并不需要摆出那种经过精确计算的表情，还是没有表情看着舒服一些。”
露西妮第一次叫出了这个人——这个与她本质上相同却又不同的人的名字：“艾布纳，接下来已经不需要你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