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四) by:姬泱【完结】(82)

2019-01-18  作者|标签:姬泱

我和他之间的爱并不是两情相悦,干柴烈火,相守一生。这份感情天生就带着罪孽,伴随着乱伦和杀戮,它就像一个早就已经死去的人,只剩下干枯的白骨,若隐若现埋葬中尘埃中。可是,文湛让白骨生出了血肉,即使它依旧鲜血淋漓,却是活生生的,只是,我最终和他失之交臂。

我想要最后一次好好的看看他,我要把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脸,他的愤怒,他的笑,他的焦躁残酷、犹如暴风骤雨一般的爱,都记在我心中,回顾余生,带到幽冥!

身后,绮罗拉住了我的手。

这个尘世并不寂寞如雪。

它凌乱疯狂,拥有吞噬人心的力量,却终将湮灭于虚无。无论什么样子的爱欲纠葛,终究有消逝的一刻,我终于不能再逃避。

我也拉住了她的手。

太子身后的是数千铁甲,寒光凛冽,可是他的眼睛却深似大海,平淡无波。似乎这将近的狼烟于他,不过是一局棋,一场戏,一片过眼云烟。

刚到腊月,绮罗总是觉得全身无力,想吃酸的,我娘发送了一个太医老头儿过来,仔细瞧瞧到底怎么了,结果那个大夫春风满面,笑着连说恭喜,

他的满面笑容,透着一丝丝的恐惧,却马上就揭了过去,叮嘱我要好好照顾绮罗,说以后要静心修养,她不要再骑马了。我送他出门,他开的药方拿了给下人,让他们去抓药,可是他留下一些宫中内用的补药,我却都扔了出去。

第二天,我就进宫去见我娘,报喜。

绮罗有孩子了。

我忽然有一个想法,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进宫了。

在寿春宫中,我娘仔细问了绮罗的情况,“害喜多久了?”

我,“不长,就这个月开始的。”

我娘赶紧说,“那要多在意一些。女人的胎没有坐稳的时候,很娇贵,还有,她有了身子之后,就不能再同床了,这段日子你规矩些,别再跟你之前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勾搭搭的,刚好了几天,要是再像之前那样的胡闹,娘非被气死不可。”

我点头,“不会。”

我娘,“绮罗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让他们从太医局拿给你。”

我拉着她的手说,“娘,您别担心了,绮罗自己就是大夫,家里也有很多补药,比大内的一点也不差,您就别劳动太医局了,省的给小人说三道四的,心烦。”

我娘又是点头,感叹说,“这倒是。对了,你府里使唤的人都可靠吗,要不要娘再给你几个?”

“这也不用。绮罗回娘家住了,尹部堂家大人多,不用再加什么人伺候了。”

她看了看我,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再问,然后双手合十,开始念阿弥陀佛。她说,“这下子好了,老赵家有了后,就算娘死了,也能去见你亲爹了。阿弥陀佛。”

我站起来,“娘,那我先走了。趁着太子殿下没有回宫,我去一趟南苑藏书阁,听李芳说,我爹的画像从古王陵取了回来,就放在那里。我去瞧瞧。”

她说,她送我出来。

到了寿春宫的大殿外,我娘冷不丁的拉住我的手,问我,“儿子,你是不是,不打算再进宫了?你要走,只带走你爹的画像吗?”

我摇头,“不,还有娘的。”

她的双眼盯着我,似乎要把看到眼睛中,永远留下一般。

突然,她收紧了手指,用力一推我。

“走!你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再踏进宫门,我死了你也别回来!”

我苦笑,“娘,您别乱说话,您老万载千秋的活着。”

活着,一直活着。

可我的不孝和任性,却让您再一次承受失去亲人的苦楚,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辛酸。我没有按照拜别的礼节跪下,反而站好了,伸出双手抱住她,我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就像小的时候,她抱住我一般拥住她。

最后一次了吧?

我心里默默想着,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一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子。做一个世上最乖,最听话,最孝顺的儿子。再也不和男人纠缠不休,与您守着平淡的日子,一直到轮回的尽头。

231

南苑是皇上修真打醮的地方,这里是禁苑中的禁苑。没有奉召而随意踏足这里的人,只有尸骨无存这样一个并不美妙的下场。传说,这里存了许多许多的经书,无论是佛法,还是道法,一样的汗牛充栋,一样的大法无边,一样的众生,一样的众相,一样的生死涅盘。

传说中的佛陀挑选一个钝汉,传道于金轮法界。钝汉,我以为就是蠢蛋,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个蠢蛋却比世间大多数人都聪明太多了。

至少比我聪明。

我根本就看不懂佛经,也参不了禅语,我的疑问并不多,我能想明白的,自己都已经想明白了,想不明白的,问了佛祖,我也想不明白。

我来南苑,是来取一副画像的。

黄瓜身份非同一般,他拥有一个腰牌,可以让我们随意进出南苑,而不被挫骨扬灰。

南苑,藏书阁。

这里没有人,却光泽如镜,像是有人天天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黄瓜打开了最顶上的紫檀黄金书柜,拿出了我想要的画卷。

我见过它,就在古王陵,当时尘埃飘荡,崔碧城身陷险境,所以没有仔细看,只是蓦然之间惊呼一瞥,却在我糊涂的一生中掀起惊天巨浪。

现在它就在我的面前。

我跪坐在书案旁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慢慢展开了这副已经泛黄的丝绢,就怕一个大哈欠,它就碎了。

听人说,画上的这个人,就是我亲爹。

大郑的罪人。

画中的他慵懒的坐着,手中拿着一个瓷盏,轻轻凑到嘴唇边上。

传说中,他性如豺狼,却拥有一张女人般柔美的面孔。

苍白的脸,血一般鲜红的嘴唇,带着一丝诡谲却羞涩甜美的笑。

黄瓜说,“这是皇上亲手绘的画像。”

我嘀咕了一句,“那他一定很爱他。”

黄瓜扬起一张充满困惑的脸,“什么?谁爱谁?谁不爱谁?谁是谁啊?”

我拍了怕他的肩膀,“也许你适合去参禅。”

一脸呆滞的黄瓜,却说出了这个世间最让世人勘不破,道不明,却又深陷其中的迷局。

我看这幅画。

原先一些人们欲语还休,隐晦不堪,风云动荡的往事,似乎都展现在这个画上了。阳光从禁宫的雕花窗透了过来,金子一样撒在画卷上,模糊了时光,也模糊了生死。

他爱他。

这样的感情骗得了世人,骗得了青史,甚至可以骗得了自己,却骗不心。一笔一画,仔细描绘,可以赋予死者永恒的微笑,皆是源自他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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