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离 by:梁白开【完结】(19)

2019-01-18  作者|标签:梁白开

“听人说,高三我们要换老师。”

“是啊,怎么了?”

清远笑笑,解释道:“只有半年了。”舍不得。

杨灿愣了愣,回过味儿来,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你就没出息吧。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汉子。许清远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的,像个妹子。”

“上次在你家,不小心看了你的日记。”清远一手撑着头,慢条斯理地说,“小苹果和男朋友分手了,你打算怎么办?”

“许清远你怎么越长越不乖了!”杨灿咬牙切齿地抱着他的头敲,嘟嘟囔囔地说,“以前多好一孩子啊。”

“近墨者黑。”

沈郁遥遥看着他俩闹腾,站起身说:“上课吧。”

第14章

之后又下了好几场雪。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寒冷,还没有到元旦,就要穿上相当厚的羽绒服了。

许清远把衣服裹紧,随手抓过雪团朝杨灿扔过去,看到对方哇哇大叫的狼狈样子时得意地笑起来。通红的鼻尖前是一阵阵上升的白气。

沈郁站在走廊上,倚着栏杆看向底下打雪仗的学生们。身为老师,他自觉没有办法融入眼前欢乐的气氛。像是老了他们好几代。毕业后不过短短几年,思维方式就与学生时相去甚远,变成了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成年人。即使是打雪仗这样的活动,也觉得不合时宜起来。

老师和学生,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的区别。

雪地里几个学生围在一起,把杨灿按在雪里,当中最出力的,是那个往日里笑容很少的孩子。沈郁看着他明亮的笑脸,有些恍惚地想,那孩子在自己这里时,从来都是乖巧稳重的样子,哪里有过这样快乐的表情——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去观察他,不想错过他的笑容。只有在看到他像普通男孩子一样笑着的时候,他才觉得安心,仿佛可以以此来安慰自己,减免愧疚。

邹铭以前说他太软弱,喜欢逃避,从不肯正面应对,骨子里是个胆怯自私的人。虽然过去的已经过去,但是沈郁不得不承认,邹铭曾经是最了解他的人。

于是在看到许清远抬头望向这边时,他迅速转过身走回办公室。

“喂喂,别看了,人都走了。”杨灿坐在雪地里把手伸向他,“拉我起来。腿都麻了。”

许清远拍落身上的雪,拉他起来。脑子里想着的,是刚才那人看过来时,脸上淡淡的笑容。纵然面对他,他一向自卑,却可以肯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个人看过来时,确实带着温柔的笑,确实是在对他笑着。微弱的希望在心里一闪即逝,快得连尾巴都抓不住。

见他心不在焉的表情,杨灿顺手抓过一个雪球狠狠呼在他脸上。

雪渣子落进衣领里。许清远冻红了脸,忙着抖衣领,还没来得及回答,杨灿已经走开了。

杨灿冷淡的声音说:“瞎想什么呢。前几天听老师们说,他要结婚了。”

身子一僵,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手指尖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却似乎感到尖锐的疼蔓延开来。

直到走进教学楼后,杨灿才转过身,摇摇看着对方发愣的样子,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是班长,时不时要去办公室汇报工作。有一次沈郁对他说:“杨灿,你是清远最好的朋友,性格又好,我不知道怎么来让他摆脱这些不健康的情绪,也不能直说。他太倔,麻烦你多劝劝。”他看得出来,沈郁对许清远带着一种超乎了师生应有的、过分的关心,因此便无法严词拒绝,连带着退让、躲避,反倒让那家伙误以为是不舍。

每次沈郁看似不经意地问他清远最近怎样时,杨灿都会错觉,他或许也在喜欢着他。

沈老师太温柔了。却不知道有的温柔只能是残忍。

脑子里一整天都是“他要结婚了”几个字。完全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即使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无谓的爱恋,没有抱着期待,但是他从没想过沈郁会在这种时候选择结婚。

许清远以为,沈郁至少会留给他一点时间。

虽然每天的话交流不多,但是沈郁怎么可以在彼此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筹划着要结婚呢?

他想不明白。

没办法无视那家伙一脸的失魂落魄,杨灿忍了两节课之后终于一把揪起他拉到走廊上,没好气地说:“许清远,你就这点儿出息?天上地下男的女的多了去了,你就非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你非要当情圣,我无话可说。但能不能别摆那张臭脸,搞得让那群女生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

清远垂着头靠在栏杆上,答非所问:“下节是英语课?”没等回答,兀自说下去,“班长,我请假。身体不舒服。”

看着他旁若无人地转身下楼,杨灿连拉他的力气都没了。这种死脑筋,放他自生自灭好了。

走下楼,许清远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他没有寝室,也无法回家。至于沈郁那里,现在也不能算作家了。

他踩着雪地上的脚印漫无目的地走,鞋子湿了大半。

他才十七。别说法律上未成年,单单在学校里,也是被管着的角色——没有假条,连校园也没有办法离开。

难怪沈老师不会喜欢自己。

在所有人眼里,这种年纪的人,喜欢也好,讨厌也好,哭也好,笑也好,在激烈的情绪,都不过是一时兴起。给不起承诺的年纪里,根本就不应该去爱一个人。甚至连爱一个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坐在操场的看台上,触目都是茫茫的雪。像一汪茫茫的湖。

他和沈郁,隔着的怕是一千一万片茫茫的湖泊吧。

门卫处的录像显示,那个时间点并没有学生出门。

沈郁松了一口气。

一下课就问杨灿清远的下落,打电话回家也没有人接。匆匆打教学楼赶过来,积雪的路上很不好走。

他扶着膝盖,喘着气说:“没出学校就好,待会儿晚饭时间要出去了就糟了。杨灿,我们分头在学校里找。”

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脸上,杨灿想了想说:“他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沈郁伸手哈了口气,苦笑着说,“天这么冷,他穿得有点薄。”

“嗯。那我去东边,您在西边找吧。”

沈郁拍拍他的肩膀,带着歉意:“辛苦你了,小心一点。手套戴上。”

杨灿向操场走过去,心想这是差别对待?

被押回办公室的时候,许清远看见沈郁的办公桌前是空的。

“你等一会儿吧,刚才打电话,老师说很快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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