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_王鼎三【四部完结】(307)

2019-03-10  作者|标签:王鼎三

  在摆蕴菲离开平州市公安局的那一天,成千上万的群众拦车哭着挽留她,整整一个上午摆蕴菲都在流着泪与前来送行的群众告别。她其实是真不想离开平州,也不贪图什么政法委书记的头衔,但是省委已经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她只有无条件服从。

  到天首市公安局上班的当天晚上,她就让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周大海和经侦支队的支队长王太岳把“7·14”大案的有关资料送到她的办公室里,三个人一起看了一遍资料和录像,最后摆蕴菲得出这样的结论:三个被灭口的歹徒肯定是外地人,而左眼被保安用电警棍击伤的那个高个子,应该是本地人,而且现在应该还活着。

  上班的第二天,摆蕴菲就给刑侦支队支队长周大海秘密下了一道命令,让他布置下去,在天首市地盘上查找左眼有病的犯罪嫌疑人。这道命令着实让周大海感到头痛,河东省正在实施工业qiáng省战略,仅天首市外来民工就有几十万,找左眼有病的人不难,可是查犯罪嫌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周大海把全市所有医院甚至包括私人诊所都跑遍了,调查左眼带有伤病曾经到医院治疗过的人,一共查出一千八百八十九人,与犯罪嫌疑人身高年龄相似的就有一百二十人,又把这一百多人一一调查,最终也没有查出犯罪嫌疑人。一年多时间过去了,“7·14”大案仍然没有告破,也没有任何线索,渐渐地,“7·14”大案就成了摆蕴菲的一块心病,甚至到了二○○四年七月十四日那天她gān脆一天不吃不喝地饿自己一天,望着办公桌上写有“7·14”三个字的卡片出神,为的是不能忘记“7·14”这个让她揪心的日子和那个至今没有告破的案子。她现在也不知道压在她心头的这块巨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搬掉。因此,刚才摆蕴菲发现了一个捂着左眼的人,她本能地要注视他一下,身高特征与“7·14”唯一活着的罪犯又极其相似,况且苗得雨很可能就是苗禾壮……难道是自己真的看错人了?不会!她的记忆力特别好,多年前的一些数字她至今仍能倒背如流,任何人的手机号码只要她听一遍或者看一遍就能够记得准确无误,并且最低能够记上一个月。如果一个人和她有过一次接触,至少三年内她再见到这个人马上就能够忆起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过这个人。如果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不管他怎么变换服装,或者化妆整容,她也同样能够认出来。基于此,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尤其是苗得雨无故昏倒那个情节更让她产生了疑心,是苗得雨真的有病,还是心虚不敢面对她这位女捕头而故意演出的一出金蝉脱壳之计?她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多,问号越拉越长。她在这个时候已经决定不露声色地仔细调查一下这个苗得雨的真实身份。

  当摆蕴菲决定暗查苗得雨身份的时候,一个特殊身份的女人立即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苗得雨是苗盼雨的哥哥,苗盼雨现在是河东省红得发紫的人物,且不说她和省长路坦平有无经济上的瓜葛,更不说两个人之间的绯闻是真是假,仅凭她现在是天首集团总裁和天首市政协副主席、省政协常委这些头衔,省委就不会同意她摆蕴菲轻易插手天首集团的事情,天首市委也不会同意她去查一个对天首市乃至河东省经济作出“巨大贡献”的企业老总。想到这些,她在心里暗暗决定,调查苗得雨的身世必须亲自出马,连天首市公安局刑侦队的人也不能用,这个事情必须秘密进行。

  摆蕴菲想好了这一切,职业病又犯了,她觉得苗得雨肯定是“7·14”大案的主犯,一千万的巨款可能就是他抢走的,但是她弄不明白那么多钱苗得雨是怎么弄走的,又能够藏在什么地方?当时苗得雨在天首市尚无立足之地,那些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转念又一想,摆蕴菲笑了,仅仅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凭什么就说苗得雨是“7·14”大案的主犯?自己千万不能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这时候她又想起了丈夫李宜民特意让天野市委书记王步凡写的那幅书法: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么借用到一个警察身上,就是不能凭主观臆断,必须深入调查研究,必须注重证据,法律是来不得半点儿虚假和臆断的,你可以把任何人假设成罪犯,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绝不能说他就是罪犯。她因为工作忙已经有半个月和丈夫李宜民没有“正面接触”过,今天看见丈夫的脸色那么难看,急忙上前去问李宜民:“老李,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

  “没事,可能是太劳累,最近感冒总在纠缠我,因此刚才没有陪陈书记下井。”李宜民向妻子笑了一笑,尽量想用笑容来安慰她。

  “老李,这次感冒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彻底好……”

  “我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不要紧的。”李宜民说罢又去忙自己的事情,摆蕴菲望着李宜民的背影有些内疚,因为彼此的工作都很忙,摆蕴菲平时对丈夫和女儿照顾得很少,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们……

  天野市市委书记王步凡因为是工业qiáng省委员会的成员,陈唤诚说让成员们留下来晚上还要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因此他在离开省委到凤凰山的时候让天野市市长林涛繁先回天野,自己留下来。刚才省领导带人下井他没有下,一方面是他腰间有伤,一遇到cháo湿就会隐隐作痛,另一方面他是个务实不务虚的人,他认为领导们戴上安全帽到井下去走一趟,仅仅能够留下几个镜头上电视,留下一段佳话让记者的报道篇幅写得长一些,仅此而已。如果说这样的新闻有意义、能够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也可,如果说它没有意义,只是一些花架子没有什么作用也行。抢险队正在抢险,领导们下井既不可能去帮助抢险,甚至还会妨碍抢险队顺利地开展工作,纯粹是作秀的形式主义。因此他没有下井。

  陈唤诚他们从井下上来后,又是一番语重心长的指示,语气还相当沉重。之后他命令副省长季喻晖留下来督促抢险救人,其他人员准备撤离。这时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李宜民说:“陈书记,我也留下吧,季喻晖同志一个人留下来力量有些单薄,再说他对煤矿下边的情况没有我熟悉,我也留下来。”

  陈唤诚点点头,特意和李宜民握了手,他为李宜民对工作的忠诚和负责所感动,很动情地说:“老李,那就辛苦你了,不过要注意身体啊。”

  路坦平望着摆蕴菲半开玩笑地说:“摆捕头,你可是嫁了个好老公啊,老李可是我们党的好gān部,活着的焦裕禄哩。”路坦平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在河南省登封市的公安局长任长霞牺牲后,河东省省委宣传部搞了个“远学英雄,近学标兵”活动,李宜民被河东省委省政府命名为“焦裕禄式的好gān部”,摆蕴菲被天首市命名为“任长霞式的好民警”。

  摆蕴菲知道自己的丈夫重感冒还没有彻底好,昨天夜里煤矿发生事故以后,陈唤诚在北京还没有回来,省长路坦平当时说自己在平州考察工作也不可能及时赶回来,李宜民立即披衣起chuáng出了家门,到现在也许连碗热饭都没有吃上,她看着丈夫一脸憔悴的样子,心疼得差点儿掉下眼泪,她望着路坦平主动请缨说:“路省长,我也留下,人多力量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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