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94)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Contemporary Review)第三十九卷中发表的文章,云《意拾蒙引》出版后

  风行一时,大家都津津乐道,后来为一个大官所知,他说道,“这里一定是

  说着我们!”遂命令将这部寓言列入违碍书目中。这个故事颇有趣味,虽然

  看去好像不是事实。《意拾蒙引》是一本中英(?)合壁的洋装小册,总是

  什么教会的附属机关发行,我们参照现在广学会的那种推销法,可以想见他

  的销行一定不会很广的,因此也就不容易为大官所知道,倘若不是由著者自

  己送上去,如凯乐思博士(Paul Caurs)之进呈《支那哲学》一样。至于说

  官吏都爱读《意拾蒙引》,更是不能相信。西洋人看中国,总当他是《天方

  夜谈》中的一角土地,所以有时看得太离奇了。但这件故事里最重要的还是

  《意拾蒙引》曾否真被禁止这一节,可惜我们现在无从去查考。

  □1926年.. 3月刊《语丝》69期,署名岂明

  收入《自己的园地》

  伊索寓言

  《伊索寓言》世界各国都有译本,中国译的很迟,大概已是二十世纪了

  吧,因为是用古文译的,小孩看不懂,大人们看不起,所以流行不广。但这

  以前有过另一译本,名曰《意拾蒙引》,英汉对照,共四十则,一八四○年

  出版,四十年前在外国图书馆里看过一回,忘记何处印刷,其时香港上海都

  还未开辟,或者是在澳门吧。

  年代早了,内容的古老是必然的,不会得比后来的好,但是关于这书有

  一种传说,倒是很有趣的。据摩利思在《英国现代评论》上说,当时《意拾

  蒙引》出版之后,中国官吏非常爱读,后来有一个大官说道,这显然是在说

  咱们,于是命令把这书列为禁书云。

  这故事说得很有意思,只可惜是太不合事实,第一是中国官僚不会看这

  种书,第二照时间讲,其时正是鸦片战争,一八三九年英入犯广州,后攻取

  江浙各地,至四二年南京条约成,五口通商,香港割让,在这时候官吏读洋

  书是不可能的事。至于大官说,这显然是在说咱们,却是形容得好,中国向

  来多文字的禁忌,所以假如读了《伊索寓言》,那一定会立即感觉到的。我

  们猜想那一篇顶犯忌讳,这自然不容易说,大概那《有两个妾的男人》总是

  其一吧。年青的女人拔他的白头发,年老的一个又拔黑的,不久那男人就成

  了秃子。这故事老爷们听了便要很生气,他们不怕说是贪污无能,却只恨私

  事被人知道,读《盂子》里齐人一章已经有点心虚,哪能更忍得外国书里的

  挖苦呢。

  摩利思的故事不可靠,但其揣摩清朝大官心理的话却是十分有道理的。

  □1950年

  3月

  25日刊《亦报》,署名十山

  □未收入自编文集

  关于伊索寓言*

  “伊索寓言”这名称在中国大概起于十九世纪末、林琴南翻译此书选本,

  用这四个字。一八四○年教会出版的英汉对照本则名为《意拾蒙引》。“意

  拾”与“伊索”都是原名的拉丁文排法,再用英文读法译成的,原来应读作

  “埃索坡斯”(Aisopos)才对。“寓言”这名称也是好古的人从庄子书里引

  来的,并不很好,虽然比“蒙引”是现成些。这种故事中国向来称作“譬喻”,

  如先秦时代的“狐假虎威”,“鹬蚌相争”,都是这一类。佛经中多有杂譬

  喻经,《百喻经》可以算是其中的代表。在希腊古代这只称为故事,有“洛

  果斯”(logos),“缪朵斯”(mythos)以及“埃诺斯”(ainos)几种说

  法,原意都是“说话”。第三少见,在本书中常用第一第二,别无区分。虽

  然后世以“缪朵斯”为神话的故事,“洛果斯”为历史的故事,当时则似“洛

  果斯”一语通用最广,如伊索本人即被称为“故事作者”(logopoios),与

  小说家一样称法。

  伊索一派的故事不被称为寓言,或是譬喻,这是很有意义的。这本来只

  是一种故事,说得详细一点,是动物故事。被用作譬喻来寄托教训乃是后来

  的事情。这种故事在各民族中间都有,他们在原始生活中与生物的接触很多,

  看了他们各色形状,各种习性,构成故事,好像是山dòng石壁上的动物画,能

  够简要地抓到特点,表示出来。内容是一类的,用处却可以有各样不同,有

  些民族的神话差不多就是动物故事,创造宇宙,制作文明的神或英雄多是啄

  木鸟和老鼠,有的拿去作宗教上政治上之用,宣传教义,说服民众,这就成

  为譬喻,再则只当故事讲讲,口耳相传,没有多大变化,多保留着原来的性

  质,始终还是动物故事,是以故事为主体的。

  世界上最能利用动物故事的有两个民族,第一是印度,第二是希腊。希

  伯来文学收集在《旧约》内,分量很不少,只在《士师记》第九章里约但说

  有一个故事,是很好的寓言,即本书的“树木与橄榄树”(一三三页)。可

  是独木不成林,算不得数。《四福音书》中有几个譬喻,那恐怕有了希腊的

  影响,以故事论也并不好。中国有那些“狐假虎威”等故事在《战国策》内,

  以后却无嗣响,便是孔子、庄子、韩非等人引用故事的手法也很少见,趋于

  纯粹的说理了。印度的动物故事很是丰富,利用在宗教上,举世不见其匹。

  菩萨的“本生故事”(Ja-taka)中这种分子极多,汉译经典中也随处可见,

  最有名的可以说是“月兔”这一件。《西域记》卷七云,“有狐,猿,兔三

  shòu供养菩萨。兔无所得肉,舍身火中。帝释愍之,取其焦兔。置于月内,令

  未来众生举目瞻之,知是菩萨行慈之身。”本出《未曾有经》,流传中国,

  以至今日。希腊则因政治关系,动物故事乃自民间而进入市场学校,利用于

  政治与事理之论争,其事始于“霸王”(tyrannos)时代,自由言论殊有危

  险,故多以譬喻出之。情形虽不尽同,但其方法盖与战国策士相类。及共和

  制行,言论已可自由,而演说中用寓言的习惯继续存在,文士哲人亦提倡使

  用,故流行甚广。动物故事起源于民间,文人加以利用,或亦有临时创作者,

  随地随时本无一定,也难有作者的主名,但照例故事积聚,自然终多归着于

  一处一人,这事既非实,此人或有或无,亦无可考,唯由分而合总是事实,

  寓言的著作遂归于伊索即埃索坡斯一人的名下了。

  关于伊索的事,比较可信任的只在希罗多德(Herodotos)的《史书》第

  二卷中有一节。他辨说jì女罗陀披斯(Rhodopis)不曾建造埃及金字塔,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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