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86)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来。他的叙述,又特别有文艺的趣味,更使他不愧有昆虫的史诗之称。戏剧

  家罗斯丹(Rostand)批评他说,“这个大科学家像哲学者一般的想,美术家

  一般的看,文学家一般的感受而且抒写,”实在可以说是最确切的评语。默

  忒林克(Maeterlinck)称他为“昆虫的荷马”,也是极简明的一个别号。

  法布耳(JeanHenriFabre,1823——1914)的少年生活,在他的一篇《爱

  昆虫的小孩》中说的很清楚,他的学业完全是独习得来的。他在乡间学校里

  当理化随后是博物的教师,过了一世贫困的生活。他的特别的研究后来使他

  得了大名,但在本地不特没有好处,反造成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同僚因为他

  的博物讲义太有趣味,都妒忌他,叫他做“苍蝇”,又运动他的房东,是两

  个老姑娘,说他的讲义里含有非宗教的分子,把他赶了出去。许多学者又非

  难他的著作太浅显了,缺少科学的价值。法布耳在《荒地》一篇论文里说:

  别的人非难我的文体,以为没有教室里的庄严,不,还不如说是gān燥。他们恐怕一

  叶书读了不疲倦的,未必含着真理。据他们说,我们的说话要晦涩,这才算是思想深奥。

  你们都来,你们带刺者,你们蓄翼着甲者,都来帮助我,替我作见证。告诉他们,我的对

  于你们的密切的jiāo情,观察的忍耐,记录的仔细。你们的证据是一致的:是的,我的书册,

  虽然不曾满装着空虚的方式与博学的胡诌,却是观察得来的事实之jīng确的叙述,一点不

  多,也一点不少;凡想去考查你们事情的人,都能得到同一的答案。

  他又直接的对着反对他的人们说:

  倘若我为了学者,哲学家,将来想去解决本能这个难问题的人而著述,我也为了而

  且特别为了少年而著述;我想使他们爱那自然史,这就是你们使得他们如此厌恶的:因此,

  我一面仍旧严密的守着真实,却不用你们的那科学的散文,因为那种文章有时似乎是从伊

  罗瓜族的方言借用来的!

  我们固然不能菲薄纯学术的文体,但读了他的诗与科学两相调和的文章,自

  然不得不更表敬爱之意了。

  小孩子没有不爱生物的。幼时玩弄小动物,随后翻阅《花镜》,《格致

  镜原》和《事类赋》等书找寻故事,至今还约略记得。见到这个布罗凡斯

  (Provence)的科学的诗人的著作,不禁引起旧事,羡慕有这样好书看的别

  国的少年,也希望中国有人来做这翻译编纂的事业,即使在现在的混乱秽恶

  之中。

  □1923年

  1月

  26日刊《晨报副镌》,署名作人

  □收入《自己的园地》

  结婚的爱

  《结婚的爱》(MarriedLove)是我近来所见最好的书籍之一。著者斯妥

  布思女士(MarieStopes)是理学及哲学博士,又是皇家文学会及植物学会员,

  所著书在植物学方面最多,文学方面有剧本数种,最后是关于两性问题的书:

  《结婚的爱》讲夫妇间的纠葛,《聪明的父母》讲生产限制,《光辉的母性》

  讲育儿。《结婚的爱》出板于一九一八年,我所见到的去年六月新板,已是

  第一百八十一千里的一本了。

  “性的教育”的重要,现在更无须重说了。但是只明白了性的现象,而

  不了解性的法则,其结果也只足以免避性的错误,至于结婚后的种种纠葛仍

  无可免。半开化的社会的两性关系是男子本位的,所以在这样社会里,正如

  晏殊君曾在《妇女杂志》(三月号)上所说,女子“被看做没有性欲的”,

  这个错误当然不言而喻了。文明社会既然是男女平等的,又有了性的知识,

  理论应该是对了,但是却又将女性的性欲看做同男性一样的,——这能说是

  合于事理么?据《结婚的爱》的著者说,这不但不合,而且反是许多不幸的

  根源。性的牵引本来多在于二者之差异,但这当初牵引的差异后来却即为失

  调的原因。异性的要求不全一致,恋爱的配合往往也为此而生破裂,其馀的

  更不必说了。《结婚的爱》便是想去解决这个纠葛的一篇论文,他的意见,

  简单的说来是主张两性关系应是女子本位的。

  本书的重要的话,都在第四五两章里。现在有许多学者都已知道两性的

  性欲的差异,男子是平衡的,女性是间歇的。第四章名《根本的冲动》,便

  是专研究这个问题的,根据jīng密的调查,发见了一种定期律,却与以前学者

  们所说的全然不同。第五章名《相互的调节》,是最切要的一章,写的非常

  大胆严肃。篇首引圣保罗《与罗马人书》的一句,“爱是不加害与人的”,

  可以说是最深切的标语。有些人知道两性要求的差异,以为不能两全,只好

  牺牲了一方面,“而为社会计,还不如把女子牺牲了”,大多数的男子大约

  赞成这话。但若如此,这决不是爱了,因为在爱里只有完成,决没有牺牲的。

  要实现这个结婚的爱,便只有这相互的调节一法,即改正两性关系,以女性

  为本位。这虽然在男子是一种束缚,但并非牺牲,或者倒是祝福。我们不喜

  那宗教的禁欲主义,至于合理的禁欲原是可能、不但因此可以养活纯爱,而

  且又能孕育梦想,成文艺的种子。我想,欲是本能,爱不是本能,却是艺术,

  即本于本能而加以调节者。向来的男子多是本能的人;向来的爱只有“骑士

  的爱”才是爱,一落在家庭里,便多被欲所害了。凯沙诺伐是十八世纪欧洲

  的一个有名的dàng子,但蔼理斯称他“以所爱妇女的悦乐为悦乐而不耽于她们

  的供养”,所以他是知爱的人。这“爱之术”(Arsamatoria)以前几乎只存

  在草野间了,《结婚的爱》可以说是家庭的爱之术的提倡传授者。

  《结婚的爱》是一本“给结婚的男女看的书”,所以我不多抄录他的本

  文了。《不列颠医学杂志》批评地说,“在已结婚或将要结婚的人,只要他

  们在jīng神身体上都是正则的,而且不怕去面事实,这是一部极有益的书。”

  因此我也将他介绍给有上面所说的资格的人们。不过我还有一句废话,便是

  要请他们在翻开书面之前,先自检查自己的心眼gān净与否。圣保罗说:“凡

  物本来没有不洁净的,唯独人以为不洁净的,在他就不洁净了。”蔼理斯在

  《圣芳济及其他论》中说,“我们现在直视一切,觉得没有一件事实太卑贱

  或太神圣不适于研究的。但是直视某种事实却是有害的,倘若你不能洁净地

  看。”以上也就是我的忠告。(我很怕那些大言破坏一切而自己不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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