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知堂书话_周作人【完结】(237)

2019-03-10  作者|标签:周作人

  的了。

  (二十年十一月十七日)

  □1931年作,1934年刊“北新”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夜读抄》

  文学论译本序

  张我军君把夏目漱石的《文学论》译成汉文,叫我写一篇小序。给《文

  学论》译本写序我是很愿意的,但是,这里边我能说些什么呢?实在,我于

  文学知道得太少了。

  不过夏目的文章是我素所喜欢的,我的读日本文书也可以说是从夏目起

  手。一九○六年我初到东京,夏目在杂志

  Hototogisu(此言《子规》)上发

  表的小说《我是猫》正很有名,其单行本上卷也就出版,接着他在大学的讲

  义也陆续给书店去要了来付印,即这本《文学论》和讲英国十八世纪文学的

  一册《文学评论》。本来他是东京大学的教授,以教书为业的,但是这两年

  的工作似乎于他自己无甚兴味,于社会更无甚影响,而为了一头猫的缘故忽

  然以小说成名,出大学而进报馆,定了他文学著作上的去向,可以说是很有

  趣味的事。

  夏目的小说,自《我是猫》、《漾虚集》、《鹑笼》以至《三四郎》和

  《门》,从前在赤羽桥边的小楼上偷懒不去上课的时候,差不多都读而且爱

  读过,虽我所最爱的还是《猫》,但别的也都颇可喜,可喜的却并不一定是

  意思,有时便只为文章觉得令人流连不忍放手。夏目而外这样的似乎很少,

  后辈中只是志贺直哉有此风味,其次或者是佐藤chūn夫罢。那些文学论著本不

  是为出版而写的东西,只是因为创作上有了名,就连带地有人愿为刊行,本

  人对于这方面似乎没有多大兴趣,所以后来虽然也写《jī头》的序文这类文

  章,发表他的低徊趣味的主张,但是这种整册的论著却不再写了。

  话虽如此,到底夏目是文人学者两种气质兼备的人,从他一生工作上看

  来似乎以创作为主,这两种论著只是一时职业上的成绩,然而说这是代表他

  学术方面的恰好著作,亦未始不可。不但如此,正因他有着创作天才,所以

  更使得这些讲义处处发现jīng彩的意见与文章。《文学评论》从前我甚爱好,

  觉得这博取约说,平易切实的说法,实在是给本国学生讲外国文学的极好方

  法,小泉八云的讲义仿佛有相似处,不过小泉的老婆心似乎有时不免唠叨一

  点罢了。我又感到这书不知怎地有点与安特路阑(AndrewLang)的英国文学

  史相联,觉得这三位作者颇有近似之点,其特别脾气如略喜làng漫等也都是有

  的。

  《文学论》出版时我就买了一册,可是说起来惭愧得很,至今还不曾好

  好地细读一遍,虽然他的自序读了还记得颇清楚。夏目说明他写此书的目的

  是要知道文学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他觉得现代的所谓文学与东洋的即以中

  国古来思想为根据的所谓文学完全不是一样。他说:

  余乃蛰居寓中,将一切文学书收诸箱底,余相信读文学书以求知文学为何物,是犹

  以血洗血的手段而已。余誓欲心理地考察文学以有何必要而生于此世,而发达,而颓废,

  余誓欲社会地究明文学以有何必要而存在,而隆兴,而衰灭也。

  他以这样的大誓愿而起手研究,其一部分的结果即是《文学论》。我平常觉

  得读文学书好像喝茶,讲文学的原理则是茶的研究。茶味究竟如何只得从茶

  碗里去求,但是关于茶的种种研究,如植物学他讲茶树,化学他讲茶jīng或其

  作用,都是不可少的事,很有益于茶的理解的。夏目的《文学论》或者可以

  说是茶的化学之类罢。

  中国近来对于文学的理论方面似很注重,张君将这部名著译成汉文,这

  劳力是很值得感谢的,而况又是夏目的著作,故予虽于文学少所知,亦乐为

  之序也。

  民国二十年六月十八日,于北平之苦雨斋。

  □1932年

  10月刊“开明”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看云集》

  猪鹿狸

  《猪鹿狸》,这是很奇妙的一部书名。这在一九二六年出板,是日本的

  乡土研究社丛书之一,著者早川孝太郎,学人而兼画家,故其文笔甚jīng妙。

  所著书现有《三州横山话》,《能美郡民谣集》,《羽后飞岛图志》,《猪

  鹿狸》,《花祭》二卷,有千六百页,为研究地方宗教仪式之巨著。其中我

  所顶喜欢的还是这《猪鹿狸》,初出时买了一本,后来在北平店头看见还有

  一本又把他买了来,原想送给友人,可是至今没有送,这也不是为的吝啬,

  只是因为怕人家没有这种嗜好,正如吃鸦片烟的人有了好大土却不便送与没

  有癌的朋友,——我以鸦片作比,觉得实在这是一种嗜好,自己戒除不掉也

  就罢了,再去劝人似乎也可以不必。

  这是讲动物生活的一册小书,但是属于民俗学方面而不是属于动物学

  的,他所记的并非动物生态的客观纪录,乃是人与shòu,乡村及猎人与shòu的关

  系的故事。我从小时候和草木虫鱼仿佛有点情分,《毛诗草木鸟shòu虫鱼疏》、

  《南方草木状》以至《本草》、《花镜》都是我的爱读书,有一个时候还曾

  寝馈于《格致镜原》,不过书本子上的知识总是零碎没有生气,比起从老百

  姓的口里听来的要差得很远了。在三十多年前家里有一个长工,是海边的农

  夫而兼做竹工,那时他给我们讲的野shòu故事是多么有意思,现在虽然大半不

  记得了,但是那留下的一点儿却是怎么的生动的存在着,头上有角的角jī,

  夜里出来偷咬西瓜的獾猪,想起时便仿佛如见沙地一带的情景,正如山乡的

  角鹿和马熊的故事一样,令我时时怀念这些故乡的地方。早川的这册书差不

  多就是这种故事的集录,即使没有著者所画的那十几张小图也尽足使我喜欢

  了。

  正如书名所示,这书里所收的是关于猪鹿狸三种shòu的故事,是一个七十

  七岁的老猎人所讲的,不是童话似的动物谈,乃是人与shòu接触的经验以及感

  想,共有五十九篇,其中以关于猪和狸的为最有趣味,鹿这一部分比较稍差。

  这里所谓猪实在是中国的野猪,普通畜养的猪日本称之曰豚。平常如呼人为

  豚,人家必要大生其气,但猪却是美名,有人姓猪股,德富苏峰的名字叫做

  猪一郎,都是现在的实例。寺岛安良编《和汉三才图会》卷三十八猪条下云,

  如为猎人被伤去时人詈谓汝卑怯者盍还乎,则大忿怒,直还进对合,与人决

  胜负,故譬之qiáng勇士。(原本汉文。)今日本俗语有猪武者一语,以喻知进

  而不知退者,中国民间称野猪奔铳,亦即指此种性质也。书中说有一猎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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