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连队_石钟山【完结】(7)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刀是快刀,被王旺磨过了。只是剥狗皮时王旺和肖石遇到了点麻烦,他们剥狗皮没什么经验,让狗毛沾在了肉上,这也没有影响两个人的情绪,他们两人齐心协力,生拉硬扯地总算把狗皮剥完了。

  电炉早就烧上了,上面坐着王旺盛满水的脸盆,脸盆洗过了,看着很gān净,然后王旺和肖石把一块块切割的狗肉放进沸滚的脸盆里。最后又把肖石的脸盆扣在了上面。水烧着狗肉在脸盆里显得很欢畅,咕咕噜噜地响成一片。在等待狗肉煮熟的这一段时间里,王旺和肖石很快清理了现场。狗皮呀、骨头、下水什么的,被王旺埋进了菜地,血呀、毛呀什么的,被肖石用水冲得溜gān净。剩下的时间内,就是等待了,酒王旺已经准备好了,正在他兜里揣着,鼓鼓的,像揣了一枚炸弹。

  慢慢地,狗肉香味开始飘散出来。两人的肚子在香味的引诱下也开始咕咕地叫,两人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望着远天的星星,等着狗肉煮烂。

  不知是狗肉的香味,还是尿憋,总之连长醒了过来,醒来后的连长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王旺和肖石,此时狗肉已经烂了,两人伸出两只手正在盆子里躲躲闪闪地撕扯狗肉,酒瓶子已经打开了,水房里满是酒味和狗肉的香气。

  就在此刻,连长发现了他们,手电的光明晃晃地照在二人身上,以及他们中间那盆狗肉。王旺和肖石就皮影假的定格在那里。

  当时两个人的潜意识里,是很在意连长发现他们的。两人都是刚当满两年兵,按照指导员的话来说,日子还长着呢。两人在连队的现实处境是,表现得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两人真实的意愿都想进步,要是入不上党,年底的时候,被嘉个奖什么的也不错。所以才有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定格。

  不知为什么,连长打着手电,罩住两人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

  反应过来的王旺说:今天是肖石的生日。

  肖石也说:对,是我生日。

  连长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关上手电,转身走了。

  黑暗中留下两人在那很空dòng地琢磨。

  连长这是怎么了?王旺说。

  就是,他要gān什么?肖石也说。

  会不会给咱俩处分?王旺说。

  说不好。肖石说。

  接下来,两人的嘴又对着酒瓶子喝了几口。撕着肉也吃了两块,却吃得很没有滋味。

  王旺说:要不把狗腿给连长送去吧?

  肖石产:他能要么?

  王旺说:反正他都看见了,不要就不要。

  肖石说:也行。

  王旺就从盆里热气腾腾地捞出两只狗大腿,水淋淋地提着,借着夜色向连长宿舍摸去。

  不一会儿王旺回来了。

  肖石就问:收下了?

  王旺:收下了。

  肖石:他说什么?

  王旺:他什么也没说,正摸着黑在chuáng上坐着呢。

  肖石:那你咋说的?

  王旺:我说这是两只狗腿,连长你趁热吃吧。

  肖石:就这些?就这些。

  接下来两人就不说话了,喝酒,吃肉。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人就把连长忘记了。又说起了友谊,以及生日。

  王旺大着舌头说:咱歌俩喝。

  肖石也说:喝。

  王旺说:管他呢,祝你生日快乐。

  肖石说:今天这个生日,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两人这时什么都无所谓了,什么进步呀,连长什么的,都抛在脑后,只剩下了喝酒。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把一只狗几乎吃光了。两人离开水房的时候,没有忘记把一切都打扫gān净,跟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两人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早晨,两人出操的时候,都红着眼睛,跑步时,脚步明显的不稳,有几次还差一点摔倒,引来了连长怪异的目光。

  第二天中午,两人谁也没有去食堂吃饭。

  那天中午,连长提着两只狗腿走进食堂,冲炊事员说:这是昨晚村长送来的,切一切,每人分几块。

  那天中午,兵们都吃到了几块狗肉。

  王旺和肖石听到这一结果时,是兵们和他们说的,兵们很惋惜两人没有吃到狗肉。两人就对望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困惑。他们担心连长找他们秋后算账,那些日子,两人表现异常地好。

  日子过去了一天,又过去了一天。很多日子过去了,仍没有连长找他们算账的迹象。直到有一天,村长又提着一瓶酒走进连队,连长挺远就热情地打招呼:老李呀,你给我送狗大腿怎么也不叫醒我。

  李村长就说:龚连长,我啥时给你送狗腿了。

  连长就满脸惑色地望着村长。

  王旺和肖石两人听到了,又相互着瞅一眼,直到一年以后,连长也莫名其妙地住了一次院,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转业了。兵们才知道,原来连长有夜游的毛病。有夜游毛病的连长没能在医院治好自己的病,只能转业了。后来连长就离开了连队。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直到得知连长有夜游的毛病,王旺和肖石两人急着的心才彻底踏实下来。

  原来那天晚上连长是夜游。

  ·1·

  我的连队

  6.老乡帮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句话始自于连队,有些兵在家的时候,有的是同学,或同村,同一条街道上的,那时觉得并没有什么,可一到了部队,情形却大不一样了。或许是远离了家乡,亦或是连队特有的文化氛围,十六七岁,十七八岁,便离开了亲人和家乡,思乡的情形可想而知,扩大一些,就是见到同乡人也就感到不一般的亲切,时间一长,便形成了老乡帮。扩而大之一些,以地域划分,什么南方兵,什么北方兵。北方兵在一起时,相处得就容易一些,南方兵在一起时也一样。细分起来,北方又可分为东北的,西北的等。

  连队北方兵居多,这和连队的地理位置有关,北方兵中,东北兵又占了大部分。时间一长,兵们就有了远近亲疏,东北兵也分成了若gān个小团体,黑龙江的自成一系,吉林的是一帮,辽宁的为一伍。

  兵们在一起时间长,免不了有个矛盾疙瘩什么的,别说来自五湖四海的兵们,就是亲兄弟也还动胳膊,使绊子呢。

  辽宁兵陈平是这件事的起因。

  陈平那天晚上接岗时,迟到了十几分钟。连队晚上是要站岗的,如果夜间有任务,雷达开机的话就不用站岗,因为那时值班的人都不睡觉,整个连队灯火通明的,岗是不用站的。那天晚上没有任务,于是就轮流着上岗。那天晚饭,炊事班炒菜时放了几块肉,肉又有些变质,兵们吃的时候发现菜味有些不对。但还是把肉吃了。连队伙食挺清苦的,难得见一些荤腥,碗里的肉兵们都吃得彻底。结果半夜的时候肠胃不好的兵便开始拉肚子,陈平就是其中一位,他醒来接岗的时候,时间是准点,结果他去了趟厕所,多蹲了一会儿,,时间就晚了十几分钟。站陈平上班岗的兵姓林,是西安人,平时爱开个玩笑,号称自己是西北láng。今天他也有些拉肚子,陈平却迟迟不来接岗,他就有些急,当陈平出现的时候,他把那支没有子弹的冲锋枪狠狠地掼给了陈平。兵们平时在一起总是嘻嘻哈哈的,陈平刚蹲完厕所,联想到的事物就不怎么健康,于是陈平就跟那兵开了句玩笑:忙啥呀,是不是想“备皮”了。王旺刚出院不久,关于“备皮”这句暗语正在连队里流行。如果放在平时,这句话说过也就过去了。结果那天晚上的因果关系都凑到一起了,姓林的兵火气很大,上去就踢了陈平一脚,结果两人拉拉扯扯地厮打了起来,他打你一拳,你踢他一脚,总之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因为是夜半三更的,两人都不想恋战,都留下了话,姓林的兵说:你等着。陈平也说:你等着。事件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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