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鬼子/遍地英雄_石钟山【完结】(42)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斜眼少佐再一次光临半仙药铺时,怀里抱着一堆银子。他很重地把银子放在半仙面前,半仙连看也没看那一眼银子。仍在专心致志地熬着自己的药。

  斜眼少佐就叽哩哇啦地说。潘翻译官也说:“太君很高兴,太君让你多想一些治狂犬病的药,太君自己要用。”

  半仙抬起头这次很认真地看了一眼斜眼少佐,半仙说:“中国人不欢迎你们日本人。”说完又狠狠地看了一眼潘翻译官。潘翻译官被半仙的眼神瞅得一哆嗦,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眼神。他明白那眼神的含意,他没有翻译半仙这句话,呆立在那里。

  斜眼少佐问:“这老头说什么?”

  潘翻译官说:“说药一会儿就熬。”然后转过头冲半仙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啥,我是中国人,你还是熬药吧,要不日本人会杀了你,还要烧了你的药铺。”

  半仙在斜眼少佐的监督下,一连熬了一宿,把熬好的药倒在一个木筒里,又封了口。斜眼少佐这才离开半仙药铺。

  斜眼少佐前脚刚走,半仙就把那包银子从药铺里扔出来。斜眼少佐没想到,半仙会不要他的银子。他冲身旁的潘翻译官说:“你们中国人真不好琢磨。”

  潘翻译官没有说话,他忘不了半仙看他时的目光。

  4

  天已经亮了,老虎嘴的山dòng里仍黑着。鲁大、花斑狗和老包仍躺在炕上。鲁大打开手电,花斑狗和老包伸出手在光柱里做出各种形状,光影投在石壁上,很可笑。三个人就很开心。这时一个小胡子走进来说:“包二哥,你丈人来找你。”

  老包就冲小胡子说:“你放屁,一会儿我穿上衣服扇你。”

  “真的。”小胡子说。

  老包就很快地往身上套棉袄棉裤。老包哈气连天地随小胡子来到dòng外,果然就看见于自己的丈人。丈人袖着手,缩着脖,丈人一年四季总是烂眼边,此时的丈人也不例外,丈人就红眼吧叽地瞅着老包,老包看见丈人就说:“你来gān啥?”

  丈人“扑嗵”一声就给老包跪下了,烂眼边里滚出浑浊的泪来。丈人一边哭一边说“报仇哇,你女人让日本人给糟践死咧。”

  老包就白了眼,瞅着眼前的丈人半晌才说:“让日本人糟践了?”

  “是咧,糟践完还不算,肠子就让日本láng狗吃咧。”丈人抱住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你闺女不是我女人。”老包这么说完,转身气哼哼地往dòng里走。

  丈人就在dòng口喊:“一日夫妻百日恩呐,姓包的你咋就没个良心呀……我苦命的闺女呀,你就这么白白地死了,你命苦哇……”丈人在dòng外高一声低一声地哭诉着。

  老包就背着手在屋里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鲁大就说:“你咋了?”老包不说话。

  花斑狗听出了一些眉目说:“老包你老婆是不是让日本人给日了?”

  老包就咆哮道:“我没老婆,日就日,咋了?”

  老包结婚不久就失去了老婆。老包家住在南山,娶的是地主王家的丫环。老婆十三岁便去王家做了丫环。老包那时就一个人,住在一间四面透风的草房里,屋里一铺炕,一口锅,便再也见不到其他什么东西了。

  老婆娶来后,屋里又填了一张进食的嘴,老包就觉得这日子很沉重。结婚没几日,他竟奇怪地发现老婆的肚子大了。老包没有结过婚,也没有让老婆怀上孩子的经验,可他仍觉出了事情的蹊跷。那天晚上,他响亮地扇了老婆两记耳光,老婆便哭唧唧地招了。

  老婆到王家做丫环的第二年,便让老地主按在柴禾垛上有了那事,十七岁那一年就有了孩子。老地主不想丢人现眼,便和老包的丈人摊牌了,老包的丈人情急之中就把女儿嫁给了穷得丁当啊的光棍汉老包。

  老包听完老婆的哭诉之后,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一脚踢在老婆的肚子上,老婆手捂着肚子在地上滚了几滚便滚到门外。老包随手关上了他那扇能钻进狗来的门。老婆哭求着老包,老包坚定如铁就是不开门,他在大声地咒骂:“破货,婊子,你滚,滚得远远的……”

  老婆就这样哭哭啼啼地跑回到了家中。烂眼边丈人也来求他,他也同样扇了丈人两个耳光,老包就说:“你不拿我当人咧。”

  没多久,老婆就小产了。老包晚上躺在草屋里越想越不是个味。想了半晌,归根结底是地主耍了他,是他先日了自己的老婆。那是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摸进地主王家,杀了那东西,又一把火把王家烧着了。那时,他就跑出了南屯。

  老包很烦躁地在石dòng里走。鲁大和花斑狗就四只眼睛一起盯着他。丈人的哭诉声远去了。

  老包就说:“她嫁我一天也是我老婆哩。”

  鲁大就说:“这事你说咋整?”

  老包就疯狗似地在石dòng里转,突然红着眼睛说:“我也要gān日本女人,把她的肠子掏出来也喂狗。”

  “好,老包你有种。”花斑狗跳着脚说。

  鲁大想了想说:“日本人整咱们,咱们也整日本人。”

  暮色时分,一行人离开老虎嘴向三叉河镇摸去。他们早就知道,三叉河镇上住着日本女人,日本女人是日本人的官太太。他们在街上曾看过这些官太太穿着和服走来走去的身影。那时,他们觉得她们长得一点也不好看。

  他们摸进三叉河兵营一个院子里时,花斑狗很顺利地杀死了日本人的哨兵。接着他们很快就摸到了一个传出鼾声的窗下。一个日本男人高一声低一声地打着鼾。他们很耐心地听了一会儿接着又听见一个女人的呓语声。老包就小声地冲鲁大说:“就是她了。”

  鲁大点点头。

  老包一回身就踹开了门,鲁大的手电也亮了,照见了炕上的晃动着的两个日本人。女人尖叫一声。花斑狗就端着枪冲两个人说:“别动,动就打死你们。”

  日本人听不懂他的警告,赤身luǒ体的男人还是把手伸到枕下去摸枪。花斑狗一步冲过去,枪口对准那日本人的前胸就搂了火,枪声很闷,像放了个屁,男人就倒在了血泊中。

  日本女人委婉地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伸展开明晃晃的四肢,样子似乎要飞起来。

  鲁大就说:“愣着gān啥,还不快整。”

  老包就扑上去,撕咬着女人。女人哀叫着,似杀jī。忙活了一阵,老包回过头悲哀地说:“大哥,我咋就不行哩。”

  花斑狗在一旁也说:“我也不行,浑身直哆嗦。”

  鲁大就说:“那就不整咧,掏她的肠子,喂狗。”

  老包就从身上往出掏刀子,一边掏一边说:“操你妈,日本人,便宜你了。”

  女人一声惨叫后,便不动了,老包的一双血手颤抖着。

  这时,躲在外面的小胡子惊呼一声:“日本人。”

  枪声便响了起来。

  三个人一起冲出去。一行人边打边撤,快离开三叉河镇时,老包突然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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