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赌_石钟山【完结】(4)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正文 上部 横赌(7)

  最终的结果是,在三个人赌到第五十天时,金百万一头栽倒在炕下,并且口吐鲜血,一命呜呼。冯老么和杨大在数赌注时,杨大占了上风,也就是说山杏是杨大先赢下的。两人有言在先,两人最终还是要赌一回的。

  jīng诚合作的两人,最后为了山杏,又成了对手。结果是,冯老么最终赢得了山杏。后来,他们生下了冯山。

  这么多年,杨大一直把冯老么当成了一个对手。这也是赌场上的规矩,赢家不能罢手,只有输家最后认输,不再赌下去,这场赌博才算告一段落。

  杨大和冯老么旷日持久地赌着。双方互有胜负,一直处在比较均衡的态势。谁也没有能力把对方赢到山穷水尽。日子就不紧不慢地过着。

  冯山八岁那一年,冯老么走了背字。先是输了地,又输了房子,最后他只剩下山杏和儿子冯山。他知道杨大这么多年一直都想赢得山杏。他不相信自己最终会失去山杏。输光了房子、地等所有家产的冯老么也红了眼了,同样失去理智的冯老么,结局是失去了山杏。

  最后走投无路的冯老么只能横赌了,他还剩下一条命,对赢家杨大来说他无论如何要接受输家冯老么的最后一搏。冯老么就把自己的命押上了,且死法也已选好。若是输了,身上系上石头,自己沉入大西河。如果赢了,他就又有能力和有钱与杨大做旷日持久的赌博了。

  孤注一掷的冯老么终于没能翻动心态平和的杨大的盘子。最后他只能一死了之了。赌场上没有戏言的,最后输家不死,也没人去bī你,你可以像狗一样地活下去。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没了房子没了地,老婆都没了,生就不如死了。关东人凭着最后那点尊严,讨个死法,也算是轰轰烈烈一场。赢得后人几分尊敬。

  冯老么怀抱石头一步步走进了大西河,八岁的冯山在后面一声又一声地喊叫着。走进大西河的冯老么,最后回了一次头,他冲八岁的儿子冯山喊着说:小子,你听着,你要是我儿子,就过正常人的日子,别再学我去赌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西河,连同那块石头沉入到河水中。

  两天以后,冯老么的尸首在下游浮了上来。那块怀抱的石头已经没有了,他手里只抓了一把水草。

  杨大很义气也很隆重地为冯老么出殡,很多人都来了,他们为冯老么的骨气,把场面整得很热闹,也很悲壮。

  八岁的冯山跪在父亲的坟前,那时一粒复仇的种子就埋在了他年少的心中。

  正文 上部 横赌(8)

  一个月后,山杏吊死在杨大家中的屋梁上。杨大没有悲哀,有的是得到山杏后的喜庆,他扬眉吐气地又一次为山杏出殡。山杏虽然死了,但却是自己的女人了。杨大把山杏的尸体葬到自己家的祖坟里,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斗转星移,冯山长大了,杨大的儿子杨六也长大了。

  杨大结局也很不美好,在最后一次横赌中,他也走进了大西河,他选择了和冯老么一样的死法。当然,那是冯老么死了二十年以后的事了。

  冯山和杨六就有了新故事。

  四

  冯山是在jú香家长大的。jú香的父亲曾经也是个赌徒,那时他帮助冯老么和杨大一起去算计金百万。冯山和jú香是两位家长指腹为婚的。当时冯老么说:要是同性,就是姐妹或兄弟,要是异性就是夫妻。

  在赌场上摸爬滚打的两个人,知道这种亲情的重要,那时冯山的父亲冯老么早已和jú香的父亲一个头磕在地上成为兄弟了。

  冯山出生不久,jú香也落地了。jú香出生以后,父亲便金盆洗手了,他靠从金百万那里赢来的几亩地生活着。他曾经多次劝阻冯老么说:大哥,算了吧,再赌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冯老么何尝不这么想,但他却欲罢不能。把山杏赢过来以后,杨大就没放过冯老么,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口气。他不能让人瞧不起,如果他没有赢下山杏,借此洗手不gān了,没人会说他什么。恰恰他赢下了山杏,山杏最后能和冯老么欢天喜地地结婚,就是看上了冯老么敢爱敢恨这一点。冯山的母亲山杏这一生只崇拜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己的父亲金百万,另一个就是冯老么。冯老么赢了父亲,又赢了杨大,足以说明冯老么是个足智多谋的男人。虽然山杏是个漂亮女人,但她却继承了父亲金百万敢赌、敢爱、敢恨的性格。父亲死了,是死在赌场上,这足以证明父亲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她心甘情愿做父亲的赌资,山杏崇拜的是生得磊落,活得光明。父亲为了家业,为了她,死在赌场上,丈夫冯老么也为了自己死在赌场上。两个她最崇敬的男人走了,她也就随之而去了。

  这就是冯老么所理解的生活,但他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冯山走他的路。在临沉河前,他找到了jú香父亲,把冯山托付给了jú香父亲。两个男人头对头地跪下了,冯老么说:兄弟,我这就去了,孩子托付给你了。

  正文 上部 横赌(9)

  jú香父亲点着头。

  冯老么又说:冯山要是不走我这条路,就让jú香和他成亲,若是还赌,就让jú香嫁一个本分人家吧。

  jú香父亲眼里已含了泪,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他只能想办法照顾好冯山。

  冯山和jú香就一起长大了,他们从小就明白他们这层关系。当两人长大到十六岁时,jú香父亲把jú香和冯山叫到了一起,他冲冯山说:你还想不想赌?

  冯山不说话,望着jú香父亲。

  jú香父亲又说:要是还赌,你就离开这个家,啥时候不赌了,你再回来,我就是你爹,jú香就是你妹子。你要是不赌,我立马给你们成亲。

  冯山“扑通”一声就给jú香父亲跪下了,他含着泪说:我要把父亲的脸面争回来,把我母亲的尸骨赢回来,埋回我冯家的祖坟,我就从此戒赌。

  jú香父亲摇着头,叹着气,闭上了眼睛,他的眼里滚出两行老泪。

  从此,冯山离开了jú香,回到了父亲留下的那两间草屋里。不久,jú香父亲为jú香寻下了一门亲事,那个男人是老实巴jiāo种地的,家里有几亩山地,虽不富裕,日子却也过得下去。择了个吉日,jú香就在chuīchuī打打声中嫁给了那个男人。

  jú香婚后不久,那个男人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从早到晚总是没命地咳嗽,有时竟能咳出一缕血丝来。中医便络绎不绝地涌进家门,看来看去的结果是男人患了痨病。接下来,男人便烟熏火燎地吃中药,于是男人的病不见好也不见坏。不能劳动了,那几亩山地一点点换成药钱,日子就不像个日子了。jú香就三天两头地回到父亲家,住上几日,临回去时,带上些吃食,带一些散碎银两,再回家住上些日子。日子就这么没滋没味地过着。好在她心里还有个男人,那就是冯山。

  jú香出嫁前,来到了冯山的小屋里。两人从小明白他们的关系后,自然就知道了许多事理。在那时,jú香就把冯山当成自己男人看了。渐渐大了,这种朦胧的关系也渐渐地清晰起来,结果父亲却把她嫁给了这个痨病男人。她恨冯山不能娶她。

  冯山的心里又何尝放下过jú香呢?他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他不想让jú香为自己担惊受怕,赌徒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不想连累jú香,他甚至想过,自己不去走父亲那条路,但他的血液里流淌着父亲的基因,他不能这么平平淡淡地活着,况且母亲的尸骨还在杨大家的坟地里埋着。他要把母亲的尸骨赢回来,和父亲合葬在一起,他还要看见杨家家破人亡。只有这样他不安的心才能沉寂下来。最终他选择了赌徒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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