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人_石钟山【完结】(32)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苏群一句话也没说,他在默默地吸烟。

  电话铃突然响了,苏群拿过听筒,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医院告诉苏群:晓康仍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王小妮和李警员都听到了这一消息。屋内的人谁也没有说话,他们沉默着。李警员突然站起身,在苏群的办公桌上拿起支烟,点燃后刚吸一口,他就拼命地咳了起来。

  王小妮说:不会吸你别吸。

  李警员不说话,仍拼命地吸,白净的脸因咳而变得通红。

  王小妮看了一眼表,冲苏群说:我要回报社发一篇稿子。

  王小妮走了。

  李警员凶凶地按灭烟头,吐了口唾液说:操他妈,我想打人。

  浑蛋!苏群骂了一声,不知骂谁。

  当天的晚报上,发了这么一则消息:

  国奥队兵败吉隆坡

  球迷酗酒斗殴流血

  实习记者王小妮报道:……

  1996年3月25日,《足球》报有这样一条消息:

  中国球迷远征团离马

  众多球迷伤心不己

  怀着满腔热忱,来到马来西亚为中国奥林匹克队加油打气的中国球迷远征团,在国奥队失利被淘汰后,已经全部离开了伤心之地吉隆坡。

  这次来自国内的球迷人数据不完全统计,达到了一千多人,这些球迷分别来自不同地区旅行社组织的旅行团。由于国奥队在最后一场比赛中以0:3输给了韩国队,使许多本来热情似火的球迷,顿时如淋冰水,许多球迷在球场和酒店都痛哭不止……

  同一天的《足球》报还登载着这样一条消息:

  国奥队离开吉隆坡回国

  本报特派记者陈伟胜、梁清报道:带着遗憾和失落的中国奥林匹克足球队,3月23日上午离开了使中国足球队再度伤心落泪的不祥之地——吉隆坡,飞返北京。

  国奥队失利后,全体将士心情都十分难过,全队一直处于十分悲痛的状态之中,在返回酒店的路上,无论是教练还是球员都沉默寡言,面无表情。不少球员一回到酒店,便闭门痛哭,在酒店的走廊中,都可以听到从隔音很好的房间里传出球员的哭泣声。包括教练员在内,大部分人都没有睡觉,有些人彻夜失眠。

  ……

  报社下班之后,实习记者王小妮没有离开办公室,她在续写“足球·文化及其它”。

  王小妮接着写道:

  由于中国足球这种近亲繁殖,使中国足球的水平一直处于徘徊不前的状态。中国足协官员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在几年前,从德国请来了施拉普纳。这位德国教练到中国后,抓的不是技术,甚至连成形的打法也没有,他qiáng调的是球员在球场上的豹子jīng神,以及进攻进攻再进攻。那一段时间,国家队的比赛,变得好看了起来,jīng神面貌似乎也有了改观。可他并没有把中国足球带向胜利。接下来,足协的官员们下了个决论,中国足球靠的还是自己。于是,才有了戚务生的走马上任。

  国奥队这次兵败吉隆坡,我觉得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球队整体素质不及对手韩国队,另外主要原因就是教练班子的指导思想过于保守。失去了jīng神,失去了气势的球队是不可能取胜的。重要的是输在了jīng神上。

  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到,中国足球要有质的飞跃,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希望我们广大热情的球迷要冷静地对待中国足球。中国足球真正走向世界,也许还要更长的时间。

  王小妮写到这,长吁了口气,这篇关于足球的稿子写到这也该结束了。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王小妮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如拿起电话,苏群说:今晚我们有一次行动,你一定会对这次行动感兴趣。

  王小妮冲电话里笑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

  是关于妇女问题的。苏群又说。

  王小妮来到刑警队的时候,看见刑警们已全副武装准备好了。

  王小妮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行动。

  他们一直等了很晚才开始行动,刑警们出发的时候,王小妮才知道,民警们这次行动是“扫huáng”。

  他们一鼓作气查抄了几家歌厅和桑拿按摩院,于是他们就抓获了一批男女。

  苏群把审案任务jiāo给了李警员,这是李警员第一次审案,审案之前,他照了几遍镜子。又拿出剪刀,剪了一遍指甲,王小妮看见他的指甲一点也不长,脸上也很gān净。王小妮再一次感到李警员一点也不适合当警察。

  被带进来的这个女人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人很憔悴,但打扮却很时髦。

  她一被带进来,就一直盯着李警员,李警员不望她,望着桌角。李警员没让她坐,她自己就坐下了,坐下之后,从兜里掏出香烟,很悠闲地点燃,坐在一旁的苏群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警员突然大喝了一声:把烟灭掉。

  女人一惊,她没料到李警员会发火。她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还是胆虚地把烟掐了。

  李警员说:姓名?

  女人说:乌云遮月。

  李警员盯着女人:你的真实姓名。

  女人答:乌云遮月。

  问:年龄?

  答:三十来岁。

  问:到底多大?(李警员的身子有些抖)

  答:看着写吧。

  王小妮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心灰意冷,见多识广的女人。

  问:你gān这一行有多长时间了?

  答:从工厂开不出工资那天开始,我也不知有多长时间了,反正我知道自己要吃饭,孩子也要吃饭。

  问: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答:我们这一行也是靠劳动吃饭,没gān涉到别人,有人愿意买,我们愿意卖,两厢情愿的事。以前我们晚上出来有些怕,怕碰到那个杀人狂。现在我们不怕了,这还得感谢你们警察,晚报上不是说了么,那个残害女人的戴高,不是让你们抓住了么,我们现在什么也不怕了。

  李警员的脸就白了一阵,他声音发抖地说:你,你无耻。

  女人甩了一下头,让肩上的头发更舒展一些,女人斜视着李警员。最后终于说:我知道gān我们这行的并不光彩,谁让我们工厂发不出工资,要有工资,谁还gān这个!

  案子审到这,李警员一时不知如何往下问了,他用目光求助地去望苏群。苏群便清清嗓子说:你gān这一行,你爱人知道么?

  苏群这么一问,女人先是怔了一下,王小妮凭女人的直觉,看见这女人眼里闪过一缕悲凉,但转瞬逝去了。女人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我们离婚了,谁也gān涉不到谁。

  苏群马上想到了和自己分居的女人,心里陡然多了莫名的滋味。他还没有说话,女人却开口了。

  你们警察不要和我们太认真了,有本事你们去抓那些大贪污犯去。他们才危害国家,危害人民,我们算什么。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挣的钱虽说脏,可那也是我们的血汗钱。你们最多关上我们十天半月的,这能解决什么问题,我们出去了,仍没工作,更没收入,该gān什么还得gān什么。警察同志,你们去管那些大事吧,这社会上有多少大贪污犯,你们怎么不去管他们。我们和男人上个chuáng,天能塌下来?这社会上最危险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贪官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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