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子女_石钟山【完结】(112)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他终于和朱大jú离了,他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当他出现在朱大jú面前时,朱大jú早早就冷静了。她平静地说:梁亮,你要离咱们就离吧,你不爱我,在一起有啥意思?我别的条件啥都没有,你也用不着为我担心,我是部队上的人,有困难部队不会不管我。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好好看看孩子,这是你的孩子,从他生下来到现在,你还没有认真地看过一眼你儿子呢。

  他下意识地来到儿子的chuáng前,儿子已经一岁多了,他正在梦中甜甜地睡着。说真的,要这个孩子时他很不情愿,孩子还没出生,部队就开始裁军,然后就是转业、找工作,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真是没有心情抱抱儿子,哪怕仔细地看看他一会儿。现在,他就要离开儿子了,突然间他觉得有些对不住儿子。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有泪水落在儿子的脸上,小家伙在梦中激灵了一下。

  朱大jú在一旁长出了口气道:行了,只要你还认这个儿子,我就知足了。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后,还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

  他听了朱大jú的话,一下子百感jiāo集起来。结婚前和结婚后,他还从来没发现朱大jú有这样的优点——大度和宽容。

  离婚三天后,他的情绪又恢复到了常态,他要寻找机会向李静表白。中午的时候,见办公室没人,他就给李静打了个电话,在这之前他看见李静回到了办公室。李静拿起电话后,他说:是我,晚上我想请你吃饭。她没说话,接着他说了时间和地点。她那边仍没说什么,却先放了电话,他随后也放下电话。她没说话就意味着她答应了,只有恋人才会这样心照不宣。一下午,他的感觉都是美好的。

  下班后,他早早地来到了那家餐厅,酒也点了,菜也点了,就等着李静赴约了。果然,在他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后,李静出现在他的眼前,她无声无息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为她倒了一点酒,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准备和她碰杯。

  她没有动,只平静地说:梁亮,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他喝了口酒,笑一下道:李静,告诉你我离婚了。

  她没动,仍然那么望着他。

  他又说:李静,当年我对不起,不该提出和你分手。

  她仍望着他,眼圈却一下子红了。

  他的心动了一下,道:李静,你知道吗,我这次离婚就是为了你,因为这么多年我一直爱的是你。

  她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哽着声音道:梁亮,你也终于有今天,当年你说甩就把我甩了,我当时就想死,可惜没有死成。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陈大虎甩了我,你也甩了我,你们是当初师里公认的两位条件最好的军官,我却被你们甩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勇气去谈恋爱。我看过心理医生,可是没用,我知道只有你和陈大虎才能治好我的心病,前几天陈大虎来找过我,他也说最爱的是我,今天你也这么说……

  她说不下去了,掏出纸巾拭泪。

  他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她又说:现在好了,我终于看到你们的结局了,你们过得都不幸福,我的心病也就好了,我在你们身上丢失的自信总算又回来了。梁亮,你什么也别说了,对不起,我走了。

  李静就那么走了,挺着美好的身姿消失在梁亮的视线里。有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结果,那天他就喝多了。回到宿舍后,他关上门蒙着被子嚎啕大哭。

  不久,机关改革,人事上又做了一次新的调整,李静离开机关到公司任职去了。又是一个不久,李静结婚了,许多机关的人都去参加了她的婚礼,只有梁亮没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不知谁在他的办公桌上放了一袋喜糖,那是李静的喜糖。他下意识地吃了一颗,又吃了一颗,结果一袋喜糖都让他吃光了。一个小时后,他大吐了一场,从此他再见到糖就有要吐的感受,梁亮对糖已经过敏了。

  终点Chapter 05

  大院子女

  幸福像花儿一样

  幸福还有多远

  幸福的完美

  终点

  父亲和他的儿女们

  这是一场露天电影的前夕,操场上的银幕扯了起来,秋风使那块白色的幕在微微地抖动。大院里晚餐的号声已经chuī过,太阳在西边的楼群里只剩下一个边缘了,操场上仍然很空,只有一些半大的孩子,三五一伙地聚在操场上兴奋地议论着什么,也许在说着今晚电影的内容。

  马八一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的双手插在那条肥大的军裤里,上身穿着紧身的海魂衫,一件军衣搭在肩上,他端着肩膀走路,目光散淡得毫无内容。这场电影他本来是不打算看的,已经看过许多遍了,再看还有什么意思呢。他到操场上的银幕前走一走,完全是没什么事可gān,就是到这走一走。

  吃晚饭的时候,他又和父亲吵了一架,父亲是作战部的部长,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一脸的阶级斗争,那样子仿佛战争会随时打响,说话办事总是急火火的,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自从高中毕业后,马八一闲在家里无事可做,作战部长看他就哪都不顺眼了,尤其是吃饭的时候,马部长的话就多。马部长每到晚饭的时候总要喝两口,“滋溜”一口酒,“叭嗒”一口茶,然后马部长的眼睛里就没别人了,只剩下马八一了,那一阵子马八一成了父亲的眼中钉肉中刺,怎么看都不顺眼。马八一在晚饭的时候是最不安心的一段时间,他抱着碗,埋着头,打冲锋似的吃饭,然后他就逃离家门,该咋样就咋样了。这天他刚放下饭碗,正准备逃离马部长的视线,马部长在又喝完一口酒后,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厉声喝道:你别走,你的事还没说完呢。

  马八一是怕父亲的,从小到大他都怕。他小时候父亲不说他,而是打他,上来就一下子,他留下后遗症了,一听见父亲从后面走来的脚步声,他就有一种要撒尿的感觉。他大了,父亲也开始老了,父亲很少打他了,而是改成训斥了,但他仍然怕父亲,心里多了许多自己的主张,还有些仇视父亲,但只能在自己的心里装着,表情上是不敢带出一丝半毫的。父亲不让他走,他就只能在那里站着。

  父亲说:你毕业都几个月了,这么闲混,你想咋地吧?

  马八一不想咋地,在他没毕业前,父母已经无数次地议论过他毕业后的去向了,按父亲的话说,当兵是最理想的。父亲当了这么多年兵,可以说是战友遍天下,放到哪个部队,都会有战友关照着他马八一,还愁他进不了步。第二个选择就是下乡,这是父亲不愿意看到的一种结果,但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下乡的地点父亲已经给他找好了,那就是回老家靠山屯,父亲就是从靠山屯走出来的,父亲一直思念着靠山屯。第三条是母亲说出来的,那是就业,找一份工作,一个月挣个二三十元钱,也就这样了。这是父亲最不想看到的。

  马八一对当兵提不起什么兴趣,chuī号起chuáng,chuī号吃饭睡觉的日子,他从小就看在眼里,现在他仍然坚决执行着,他不执行也没有用,父亲在执行,母亲也在执行,一家人都在执行。他对军人的这一切可以说是烦透了,要多烦有多烦,他决定不能去当兵。下乡也是他不愿意的,从小到大老家靠山屯经常来人,一来不是要这就是要那的,还理直气壮得很,仿佛是他们培养了作战部长,拿了东西拿了钱,理直气壮地走了,留下一屋子臭烘烘的气味。还有的是,院子里有人去下乡插队了,他们经常往回跑,把农村说得跟地狱似的,要吃没吃要喝没喝。马八一是不想受这种二茬罪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就业工作,到那时马八一就可以养活自己了,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如果父亲不高兴,他还可以搬出去住,那样的日子就是属于自己的了。然而就业并不像马八一想的那么容易,母亲领着他去街道登记找工作,在他之前已经记下了一大本了,那些人还没有找到工作,接下来的时间里,马八一只能忍rǔ负重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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