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下晾晒_衣向东【完结】(26)

2019-03-10  作者|标签:衣向东

  白猫惊讶地看了看我,似乎感到始料未及。她让我带着司机赶快上楼洗把脸吃饭,说下面的事情由她张罗,前一天她已经找好了卸车的民工,只要招呼一声就来了。但是我觉得卸车这种事情,应该由我来张罗,这倒不是因为我是打工的,关键是我想在白猫面前这么做。

  “你带他们上去吃饭,这儿有我。”我很简练地说。

  “你也没有吃饭,快去吃,路上够累的了,你歇着。”白猫热情似火地说。

  “让你去你去就去,啰唆。”我说。

  白猫怔了一下,看着我一脸的男子气,就很顺从地带着司机上楼吃饭了。我指挥二十几个人,同时卸下两辆车的货,把huáng芪有秩序地堆放到行里,gān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期间,四个司机吃完了饭,给白猫讲了我们如何碾死了一条狗,如何逃跑的。然后,司机们喝茶休息,白猫把孩子搁在chuáng上,又忙着给我重新准备了饭菜。孩子在chuáng上哇哇地哭叫,司机们就把孩子抱在怀里,左哄有哄的,孩子依旧哭,白猫不去理会他,只顾在厨房忙她的。

  楼下乱糟糟的场面需要我细心梳理,我最担心民工们把huáng芪堆放错了。两车huáng芪的晾晒时问不等,有的晾晒了十几天,有的一天都没有晾晒,必须分开堆放。

  刚卸完了车,司机就要连夜返回,这个季节正是跑活的时候,他们一天不想耽搁。白猫给司机点付了运费,每辆车五千块,司机上了车跟我挥挥手,卡车就消失在夜色里。我站在马路上一直朝卡车消失的方向张望,突然对司机多了一份挂念,觉得他们挣的是辛苦钱,很不容易,返回的路途依旧那样遥远,会有许多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我心里祝愿他们一路顺风,不要像来时那样碾死一条狗,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惹出无端的麻烦。

  不知道白猫已经走到我身边,她轻声说:“还站着发呆?回去吃饭吧。”

  就上了楼,开始洗手洗脸。白猫拿毛巾站在一边,那样子很焦急,说简单洗一洗,吃过饭好好冲个澡。我却不慌不忙地洗,我就是想让白猫拿着毛巾在我身边多站一会儿,她站在那里看我的眼神真是很受用,我总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洗完脸,坐到了餐桌前,看到餐桌上已经摆放了白酒,是一瓶小糊涂仙,我说喝一瓶啤酒吧,别打开这个了。白猫说,打开,喝点白酒解乏,总要打开的。白猫说着,自己动手把酒瓶打开了,给我斟满了杯子。我只好喝了,其实我不是喜欢喝酒的人,虽然也能喝几杯,但是品不出什么味道,感觉就是辣。但是白猫不停地给我倒酒,弄得我挺不好推辞的。

  喝着酒,白猫就问我们这次出去的情况,说:“你黑蛋哥好吧?”

  “好,到下面去了。”

  “还住在郊区的那个旅馆?”

  “嗯。”

  “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我去过。”

  “嗯。”

  “他又喝了很多酒?”

  “嗯。”

  白猫停住了,仔细地看我,不说话。我抬头瞟了瞟她,意思说你看什么,白猫疑惑地说:“你好像变了,变得那个了。”

  我说:“哪个了?”

  “就是……大了。”

  我喝着酒不说话了,心里想着黑蛋和曹姐的事情。我很想告诉白猫,但是曹姐也不错,况且我如果说出来,一定会搞得惊天动地。不能说出来,我心里就替白猫委屈,趁着白猫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地瞟她,瞟了一眼又一眼,为什么替她委屈,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心境下,那酒也就喝的沉闷,不觉间半瓶酒已经没了。

  吃完饭,白猫催我冲了个澡。我换上了一身gān净衣服,就准备下楼安排自己的chuáng铺。刚才卸车的时候,把我的chuáng搬出了屋子,我要把它重新搬进去,在塞满huáng芪的屋子里找出一张chuáng的空间。正要下楼,白猫说话了,说一楼的仓库已经装满了货,明天再收拾吧,今晚就在楼上休息。我犹豫一下,白猫又说,里面的小屋子一直空着,你就睡小屋子。

  孩子已经睡去了,白猫又坐在我的对面,问了一些内蒙古的事情,尤其对黑蛋的身体很关心,说他在内蒙古经常犯病。她大概不知道黑蛋为什么犯病,别说他有严重肾病,就是没有肾病的人,整天泡在女人怀里,大概也会弄得肾虚。我因为实在不想再继续那边的话题,就把我和黑蛋在天安门广场的遭遇讲给她听了。本来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是讲着讲着,我突然觉得索然寡昧,最初的那种开心完全没有了。这也怪黑蛋,他已经把我们的遭遇讲给曹姐听了,现在我讲给白猫的时候,就好像咀嚼他的剩饭。不过白猫还是很快乐地笑了,笑出了声音,“咯咯,咯咯。”她是很少使用这种开放式笑法的,她给我的感觉总是平如池水,静若阳光。

  但是今夜不是,今夜的白猫就像一只鼓dàng的帆。

  我必须立即休息了,你知道我很年轻,很容易犯年轻人的错误。我不想在白猫面前显得很不老练。

  过去我是不打呼噜的,但是今晚突然打起来了,而且很嘹亮,大概是过度疲劳,又喝了酒的缘故。我几次被自己的呼噜声惊醒了,醒来的时候,听到自己最后的那声呼噜在房间里余音缭绕。屋子有些闷,白猫已经关闭了空调,她晚上睡觉前总是把空调关掉,说睡觉的时候开空调很容易出问题。

  夜里,白猫几次推开我屋子的门,走到我身边察看,我不需要睁开眼睛就知道她站在chuáng前,她身上的那股气味总是随着她飘柔的脚步移动着。

  我不知道她走进来的时候,那件毛巾被是否覆盖了我的身子,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29

  第二天,我到劳务市场雇了几个乡下人,把屋子里的huáng芪搬出来晾晒。我自然想起自己就是这样被黑蛋雇来的,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我却觉得过去很久了。

  一切安排妥当,我给晚报社的亚玲打了个电话,这次她正巧在办公室,我问了她稿子的事情,她说,“已经发了呀?你没有看到?”我很激动,说自己出去了半个月,没有看到。她说,“没关系,我这儿还有报纸,给你寄过去一份?”

  “不要了,我过去取。”

  我担心她不让我过去,说完了立即扣上电话。

  这一次见到亚玲,我觉得很意外,她比我前两次见她瘦了很多,面容憔悴,仿佛得了一场大病。她已经把报纸准备好了,我刚进了屋就jiāo给我,似乎又要离开报社。问她有没有杨洋父亲的消息,她说暂时还没有,如果有了会告诉我的。

  “你好像瘦了不少。”我说。

  “是吗?这些日子杂事太多。”她说着,微笑,略有羞涩。

  “是呀,我到外地的时候,打了几次电话没有找到你。”我看着她的脸色说,“你家里有个男的接了电话,说话挺横的。”

  “噢,他就是那样。”

  我离开报社的时候,亚玲跟我一起下楼了,在报社门前的马路边分手的时候,我突然对她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就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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