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流年_振权【完结】(85)

2019-03-10  作者|标签:振权

  这时候大太太像变戏法儿似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摆弄出一条红绫子,放在绫子的手里说,你叫绫子,就把这条红绫子给你扎头发吧,这是小贵子年前从天津带回来的,刚才拜年的时候我跟二太太都赏了你压岁钱,大老爷赏的你还更多些,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着呢,我也不怕别的丫头说我偏心,以后你得好好儿伺候二太太,哄好二少爷和二小姐,还有大小姐亭儿。

  绫子感动了,说,大太太可是好,我知你的恩呢。

  大太太不yīn不阳地笑笑,然后就把脸儿板了,说,恩不恩的说不上,这是好处,还有孬的时候呢,咋说黑白我也分得清楚,做得好了不吃亏,要是手脚不gān净,不管是谁也有的受!

  大太太话里有核儿,绫子又发憷了,赶紧说,我知道,大太太,我会好好伺候。说着,脸儿已经有些煞白了。

  二太太听出来大太太话里裹着锥子尖儿,但当着绫子跟仆妇的面儿又不好问清楚,便随口说了几句息事宁人的话,绫子还勤快,也懂事,要是有个什么不是我也会说她的。二太太不知道绫子跟大老爷有调情的事儿。

  大太太就把面色缓了说,你不知道二妹,这会儿的年轻人不禁惯,不管教严点,指不定给你弄出什么事来呢。

  二太太只得随声附和说,可不是。然后给绫子悄悄使个眼色,让她下去了。

  绫子出了北屋门,到了天井里还心跳不止,她猜不透大太太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亏了二太太护着些,但绫子想起在二太太身边的亭儿,那双眼睛可是霍霍的,分明是怀着忿恨,绫子怕以后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暗自告诫自己,做事要小心,使唤丫头得罪了哪个都不是好惹的。绫子的担心果然不是空xué来风,确是有些预感,只是真要出事儿,谁也防不了。

  刚过初三,绫子就认为自己遭了暗算,直接结果是一块石头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她的上嘴唇部位,她当时只觉得两眼冒金星儿,还没反应过来,便昏倒在小伙房转弯的墙角边上了。

  下此毒手的人不是大太太,也不是大小姐亭儿,而是放牲口的官杆儿。但官杆儿当时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投出去不是为了打击绫子,他尽管跟绫子有过节,但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进行报复,他完全是为了驱赶一头壳郎猪。

  这头猪在长工房那边的猪圈里撞破了栅栏,顺着官杆儿经常出入的狗dòng溜到内宅这边来了。养猪的猪蹄儿叫了官杆儿到内宅这边来赶猪,本来官杆儿刚放完牲口回来,懒得动,但听说到内宅这边来,就想着说不定能看到大小姐亭儿或是绫子,便一口答应跟着猪蹄儿到内宅这边来赶猪。

  这头瘦壳郎猪不听使唤,东窜西跑,顺着厚书斋的夹哈拉道儿跑到小伙房这边来了,官杆儿顺手捡了块石头甩过去,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阻止这头瘦壳郎猪往小伙房这边跑,真正用心是想赶得这头猪四处乱钻,这样他就可以跟在猪屁股后面四处乱跑,最好搅得内宅这边jī犬不宁才好,大家都出来赶这头王八蛋猪,那就热闹了。

  但是这个计划偏离了官杆儿原来的设想,原因是他投出去的石块没有打中猪屁股,事实上这头猪已经窜到小伙房的天井里去了,而毫无防备的绫子却正提着水壶到小伙房来提开水,刚一转过墙角,飞石正好击中了她,水壶顺手咣郎一丢,晕头晕脑地打了个转转,身子便软下去了。

  官杆儿当然是吓坏了,也不知道撒腿跑掉,竟然傻乎乎呆在那儿。猪蹄儿就赶紧跑过来了,他恰好在不远处看到了官杆儿用石头把绫子打中的情景,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眼前的事,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猪蹄儿毕竟是成年人,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马上明白这件事得马上告诉大太太或者二太太。

  绫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厚书斋北书房的醉翁椅上,这是一个非常熟悉而又容易让她浮想联翩的地方。在时间并不长远的过去,绫子在这张醉翁椅上是非常快乐开心的,不过那时在她和醉翁椅之间还有大老爷,准确地说是大老爷躺在醉翁椅上,而她是偎在大老爷怀里的。现在,大老爷却正弯着腰站在醉翁椅前,用一双慈善的眼睛忧虑地注视着她。

  绫子的委屈之情立即烈火般地燃烧起来,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但是她猛然发现在大老爷面如冠玉般的脸庞后面还有两张俏脸,是大太太和二太太!于是,她只得硬生生地把哭声咽回肚子里去了,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噗噜噜地往下掉。

  其实在这之前绫子早就醒过来了,昏迷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第一次睁开眼时曾看到官杆儿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惊慌失措,那时她还不敢肯定是这个小无赖将自己打翻在地的。她首先想到的是大太太,大太太终于下毒手了!绫子甚至没有顾得上查看自己的伤势就把眼睛合上想对策了,伤痛显然并不重要,然后她听见猪蹄儿呵斥官杆儿的声音,还不赶快去告诉东家!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随着劈劈啪啪的脚步声,大太太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来了,打了这地方还能昏迷多久?我以为把脑袋开了葫芦瓢呢,抬到厚书斋的北书房去吧。大太太不被任何假象所迷惑,话说得轻描淡写。于是绫子被猪蹄儿抱到厚书斋来了。在猪蹄儿的怀里,绫子一直合着眼,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继续昏迷下去,她闻到猪蹄儿的身上有一股臭酸的泔水味。绫子还听见二太太吩咐缎子和绢子去找穆先生和大老爷,但现在穆先生并不在场。

  绫子感到上嘴唇的人中部位火辣辣的痛,就用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发现满手都是鲜红的血,终于尖叫一声哭出声儿来了。

  很快,缎子端了一盆净水来,大老爷用一块gān净的帕子蘸了水给绫子清洗伤口,她觉得痛得钻心,缎子就抓了她的手不住地安慰。接着,绢子把穆先生找来了。

  穆先生不慌不忙地打开药箱子,拿了棉花和镊子出来,然后又拿出一包长长的银针,点燃一盏小灯,将银针一根根在灯苗儿上烧过,又用gān净棉花擦了,在绫子的头上找到xué位,两针下去,血止住了,再两针下去,伤口麻麻的不痛了。

  穆先生用镊子和一根硬针将伤口整治舒展,跟人们说,别看伤口小,可是打穿了,这个部位奇巧,正在人中上,所以难免要痛得厉害些,没有把上门牙给打掉了已经是万幸的了。

  穆先生这么说倒把绫子吓了一跳,想想要真把上门牙打掉了,像个老太太样儿,还活个什么劲儿呢!绫子这么想着,穆先生已经把伤口整治好了,上面把了一小贴膏药。

  穆先生说,即便是有疤瘌也不会显眼,要是有云南治伤的白药就好了,一点儿疤瘌都不会留下。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大老爷才追问事情经过,但凶手官杆儿早已逃之夭夭了。

  大太太说,误伤!朱老好儿赶猪,碰巧这丫头猛个丁儿地冒出来,就给石头打上了呗,还不是认到霉,还能咋着?朱老好儿是猪蹄儿的官名,大太太甚至不提官杆儿的名字。

  大老爷对大太太的说法很不满意,但又不好发作,就问,这猪如何会跑到内宅这边来?

  大太太说,猪也是长腿的,人还跑呢,何况六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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