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流年_振权【完结】(45)

2019-03-10  作者|标签:振权

  大太太说,这总是一件光彩的事,山里也只有你,要是勾八他们哪能行!

  大老爷说,勾八充其量不过是个土财主,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如何选得上议员?这议员是很要一些资历的。大老爷用手理了一下他头上的二刀毛,想起来一件笑事,很想说给大太太,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在县议员推举会上,县长何隆恩当着全县各界人士的面,点名夸奖了大老爷蒋万斋。何隆恩说,在山区,万斋兄是第一个敢于剪掉头上大辫子的人,是反封建的榜样!这样的赞誉之辞令所有在场的人刮目相看,却让大老爷无地自容。他认为这是一种调侃,段四不可能不跟县长提起半夜三更在荒郊野外割了他大辫子的事。出乎大老爷意料的是他当选了,并且头上的二刀毛的确给大老爷增添了几分神气,后来大老爷想,也许这就是天意!

  是不是要请两桌酒才好?大太太问。

  大老爷说,当面喝酒话说出来都是好听的,过后难免有人说出保和堂炫耀的话来,这酒吗,请不请都有的说。

  大太太说,要不跟二太太商量一下再说。

  大老爷说,也好,你们俩妯娌商量着办吧,我看是不请为好。

  那就听你的,这次不请了,大太太说,等二太太生了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再搞得像样儿些。这其实是一件比较遥远的事,大太太是第一次正面跟大老爷提起关于二太太怀孕的话题。

  大老爷的面色倏然之间变得严肃起来,在端起茶碗饮茶的同时,非常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大太太。一脸平静的大太太反而让大老爷担心这件事恐怕有些微妙。回避肯定不是最好的办法,这一点大老爷明白。

  这都是做不得准的事,即便是,打那时候的主意也早了些,大老爷说,二太太要真生个一男半女的,也算是蒋家的福气。

  大太太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但脸上已有几分不悦,等到大老爷喝了两碗茶下肚,大太太这才喊丝红进来。

  丝红正怀里抱着依呀学语的大少爷,问大太太有什么事。

  大太太说,给大老爷做面的事跟柳师傅说了没有?

  丝红说,是杏花去的,这会儿恐怕早就做好了。

  大太太说,那杏花呢?死到哪里去了!

  丝红说,这会儿不知道哪儿去了,刚才还在来着呢。其实丝红是给杏花打掩护,杏花给柳师傅传活过去就没有回来。

  大太太发泄说,这个死丫头,整天没个勤快的时候,趁早儿找个婆家嫁出去省事,好吃懒做的东西!

  大太太正骂着,灶上做饭的柳师傅亲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丝打卤面送过来了。大老爷先垫补一下,晚饭马上就好了,柳老疙瘩说。这是个憨厚的男人,平时话不多,但有一把好手艺。

  大老爷和大太太给柳老疙瘩说了一些客套的话,柳老疙瘩便回灶上去了。

  面做得很地道,大老爷连汤带水地吃了个gān净,而后跟大太太说,我到铺子里去转转,待会儿回来吃晚饭。大老爷戴上瓜皮帽匆匆地出门去了,并不曾跟大太太说一些体贴的话,甚至没有抱过大少爷来亲热,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大老爷自己也没有察觉。

  大老爷真正急着要见的人当然是二太太,倒不是完全因为情感所至,大老爷想知道大太太跟她之间是不是已经起了矛盾。

  二太太正教亭儿做针线,见大老爷来了,亭儿赶紧给大老爷让座,并且张罗着去烧水沏茶。

  大老爷说,不用了,刚喝过茶。

  二太太见大老爷隐隐忧郁的面容,停下手里的针线问,县里的事办得不顺当?还是赶了几天的路累了?你的容颜不大好看。

  大老爷这才察觉到有点失态了,这是没有城府的表现,对大老爷来说,这样的时候极少。

  大老爷说,许是赶路疲劳的缘故,县里议员的事倒是推选上了,只不过是个空衔。

  二太太说,那倒不管它,只要当选上了就好。

  大老爷终于还是开口问二太太,你嫂子没跟你闹别扭吧?

  二太太有点惊讶,说,没有啊,挺好的,你听到什么了?

  大老爷这才放心了,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二太太心里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表现得很坦然,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针线活儿,一边做一边说,大太太是个宽厚人,即使我有个什么不是的,她哪儿会跟我一般见识,好着呢。

  大老爷瞅着二太太这副端庄贤淑的样子,着实心里喜爱,要不是怕给亭儿看见,大老爷很想跟二太太亲热一下,但大老爷最后忍住了。

  大老爷对二太太说,我扯了半匹缎子回来,你们姐儿俩每人做件衣裳,涞水那地方没什么稀罕东西,比起咱们天津绸缎庄的货就差得远了,待会儿让丝红或是你嫂子送过来。

  二太太说,还是留给嫂子吧,我衣裳多着呢,嫂子生了大少爷也该打扮得好看些,大老爷该多心疼她才是。大老爷这个字眼二太太已经好久没有用过了,顺口说出来,使大老爷和她同时吃了一惊。

  在这种情况下,大老爷找不出更适当的言辞来应对,只得说,弟妹说的是。然后就起身告辞。

  二太太送出门来,想跟大老爷说她没别的心思,但没有说出口。自从二老爷去世之后,二太太跟大老爷之间已经陌生了。

  几乎是在大老爷刚出了银杏谷院子的月拱门,前后脚的事,大太太就来了,手里托着一块湖蓝底衬白花儿的缎子料。这时二太太刚在院子里转身,准备进屋去继续做针线,大太太慡快的声音把她喊住了。

  大太太说,妹子等等,你看看这块料子好不?

  大太太把时刻拿捏得恰到好处,要是早来一会儿必定会跟大老爷迎个对面。

  其实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大老爷曾经说去铺子里看看,而二太太的银杏谷这边是没有铺子的,大老爷会很láng狈,大太太当然不需要这种结局,她是个jīng明人。

  二太太笑脸相迎,跟大太太说,是嫂子,没有抱了忠儿来?我正想着吃了晚饭过去呢。大少爷的rǔ名叫忠儿。

  大太太将手中的缎子放在二太太手上,说,是大老爷从涞水带回来的,咱姐儿俩每人缝一件褂子或是小袄儿。

  二太太用手摸摸,觉得还算得上块好料子,忙不迭地说,嫂子啊,你留着呗,我衣裳多着呢。

  大太太板了脸,故做嗔态,说,拿着!我不知道妹子衣裳多吗?可这是大老爷专意给咱俩带回来的,他们大男人整日价走南闯北,还不该给家里买回点东西来呀?再说了,妹子要是不要算是咋回事呢?那就是怪你嫂子不好,妹子要不拿着,我那块也不要,都送给丫头们吧。

  二太太想想也是,就把料子接了,说,缝件夹袄,chūn秋两季的穿,倒是不赖。然后拉了大太太的手进屋。

  大太太还坐在大老爷刚才坐过的那把太师椅上,拿起二太太放在桌子上的针线来看,口里夸奖说,妹子这手针线没得比!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指着手上的针线说,要是给小宝宝做的可不合适,给忠儿穿都大,够七八岁的孩子穿了。

  二太太也笑,说,哪儿是呢,给亭儿做的,对了,我还给忠儿做了一身小衣裤,不知道合适不?然后进里屋把衣裳拿出来给大太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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