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留学日记_胡适【完结】(84)

2019-03-10  作者|标签:胡适

  窃论外jiāo受bī,虽有时势因缘,而政治组织不良,乃其最易取侮之道。盖一人政治,近世已经绝迹,非其不能,实乃未可。良以社会之质,善于一人;团体之力,厚于分子:此种政治通义,背之不祥。今吾国不见国家,不见国民,而惟见一人。宜乎他国以全国之力,仅为束缚驰骤一人之计,而若行所无事也。夫只知媚外,亦有穷时;专务欺民,何异自杀?吾国经此惩创,实乃迷梦猛醒发愤独立之秋,曰存曰亡,惟视民气。

  兴等流离在外,无力回天,遇有大事,与吾徒有关者,亦惟谨守绳墨,使不危及邦家而已。虽怀子卿“不蒙明察”之冤,犹守亭林“匹夫有责”之志。引领东望,神魄俱驰。

  huáng兴、陈炯明、柏文蔚、钮永建、李烈钧等。有。

  四年二月廿五日

  三八、《老树行》

  (四月廿六日)

  道旁老树吾所思,躯gān十抱龙髯枝,蔼然俯视长林卑!

  冬风挟雪卷地起,撼树兀兀不可止,行人疾走敢仰视!

  chūn回百禽还来归,枝头好音天籁奇,谓卿高唱我和之。

  狂风好鸟年年事,既鸟语所不能媚,亦不为风易高致。

  〔自跋〕此诗用三句转韵体,虽非佳构,然末二语决非今日诗人所敢道也。

  三九、立异

  第53章 民国四年(1915)二月十八日至六月七日(7)

  (四月廿七日)

  有人谓我大病,在于好立异以为高。其然?岂其然乎?

  所谓立异者何欤?

  不苟同于流俗,不随波逐流,不人云亦云。非吾心所谓是,虽斧斤在颈,不谓之是。行吾心所安,虽举世非之而不顾。--此立异者也。吾窃有慕焉,而未能几及也。

  下焉者自视不同流俗,或不屑同于流俗,而必qiáng为高奇之行,骇俗之言,以自表异;及其临大节,当大事,则颓乎无以异于乡原也。--此吾友c.w.所谓“有意为狂”者也。

  吾将何所择乎?吾所言行,果无愧于此人之言乎?

  四〇、得冬秀书

  (四月廿八日)

  得冬秀一书,辞旨通畅,不知系渠自作,抑系他人所拟稿?书中言放足事已行之数年,此大可喜也。

  渠母病甚,读之恻然。岳氏吾于甲辰chūn见之。岳氏为择婿故,来吾外祖家会吾母及余,同居数日始别,今十余年矣。岳氏今年五十有八,老病且死,而“向平”之愿未了,则余亦不得辞其咎耳。

  四一、书怀

  (五月一日)

  叔永有《chūn日书怀》诗见示,索诗相和,率成一律,用原韵:

  甫能非攻师墨翟,已令俗士称郭开。

  高谈好辩吾何敢?回天填海心难灰。

  未可心醉凌烟阁,亦勿梦筑huáng金台。

  时危群贤各有责,且复努力不须哀。

  余最恨律诗,此诗以古诗法入律,不为格律所限,故颇能以律诗说理耳。

  四二、留日学界之日本观

  (五月二日)

  吾前此曾发愿研究日本之文明,偶以此意告叔永,嘱叔永为购文法书应用。叔永转托邓胥功,告以余所以欲习日文之意。邓君寄书二册,而媵以书,略云:“日本文化一无足道:以综而言,则天皇至尊;以分而言,则男盗女娼。”又注云:“此二语自谓得日人真相,盖阅历之言。”嗟乎!此言而果代表留日学界也,则中日之jiāo恶,与夫吾国外jiāo之昏暗也,不亦宜乎?

  四三、抵制日货

  (五月三日)

  东京及祖国书来,皆言抵制日货颇见实行,此亦可喜。抵制日货,乃最适宜之抗拒,吾所谓道义的抗拒之一种也。不得已而求其次,其在斯乎?

  或问“何谓不得已而求其次”?答曰:“上策为积极的进行,人人努力为将来计,为百世计,所谓求三年之艾者是也。必不得已而求目前抗拒之策,则抵制日货是已。若并此而不能行,犹侈言战日,可谓狂吠也已!”

  四四、致ithacadailynews书

  (五月四日)

  editorithacadailynews:

  sir-dr.w.e-griffis’sstatementconcerningthejapanesedemandsonchina,publishedinthepost-standardyesterdaymorningandquotedintheeveningpapershere,callsforawordofcomment.

  “letjapandirectthedestiniesofchina,”doctorgriffisisreportedtohavesaid.“thisisthewisestcoursetopursueinsettlingthetroublesbetweenthetwonations.”whilewedonotdoubtthedoctor’sgoodwilltowardsthemikado’sempire,norhisknowledgeofthatcountry,wecannothelpfeelingthathehasignoredoneimportantfactor.hehasfailedtoseethattheorientoftodayisnolongerthesameorientashesawitdecadesago.inthesedaysofnationalconsciousnessandracialsolidaritynonationcaneverhopeto“directthedestinies”ofanotherinordertosettlethetroublebetweenthem.hasdoctorgriffisfailedtolearnfromhisjapanesesourceofinformationthattherehavealreadybeenverystronganti-japanesesentiments,nay,anti-japanesemovementseverywhereinchina?doeshethinkthatthechinesewilllongacquiescetojapan’sdirectionoftheirdestinies,evenifshecantemporarilysucceedtodoso?

  thereis,however,anelementoftruthinthestatementthat“itisforjapan’sownadvantageforchinatoremainunitedandstrongandtodevelopherresources.”chinaisthebulwarkofjapan,andasthechineseproverbgoes,“thedestructionofthelipschillstheteeth.”itisforthatveryreasonthatthereshouldbeabetterunderstandingandrelationshipbetweenchinaandjapan.butifjapanthinksshecanacquirethis“advantage”bydominatingoverchinaanddirectingheraffairsbyforce,thensheisgravelymistaken.whatshehasdoneandisnowdoingtochinaisnothingbutsowingtheseedsofhatreddeepintheheartsofthechineseandloweringherownesteemintheeyesofthemorehumanitariannations.

  doctorgriffisalsotellsusthatcountokuma“intendstobeperfectlyjusttochina”.doesthelearneddoctordeducethenotionof“perfectjustice”fromthejapanesedemands?wewonderwhathiscriterionof“perfectjustice”couldbe.

  verysincerelyyours

  suhhu

  〔中译〕致绮色佳《每日新闻》书

  主笔先生:

  w·e·格里菲思博士有关日本对华要求之声明,已在昨日上午之《标准邮报》上发表。此间的晚报也作了转载。此文使人不免要发一通议论。

  据报道,格里菲思博士认为,“让日本掌握中国之命运,这是解决日中两国间争端的最明智之选择”。诚然,我们毫不怀疑博士对天皇帝国所怀之好意,也毫不怀疑其对日本国之了解,然而,我们情不自禁地意识到,他全然不顾一个重要之事实。那就是,他不明白,今日之东方早已不再是几十年前他所看到的那个东方了。当此民族意识觉醒、国民日趋团结之际,没有哪一国会为了解决两国间之争端,而期望去“掌管另一国之命运”。格里菲思博士难道还不曾从他对日本所掌握之材料中,看到反日情绪在中国何等的高涨?难道他还没有注意到,早已席卷华夏大地之反日运动乎?他也不想一想,纵然日本对中国之统治,在短时间内会取得像模像样之成功,中国人难道就会长期容忍日本来掌握他们自己之命运乎?

  可是,在其声明中也有一点道理。那便是,“保持中国之团结、qiáng大,开发中国之资源,这对日本是相当有利的”。中国乃日本之屏障,正如中国一句老话所言,“唇亡齿寒”。基于此理,应更好地促进两国相互理解。但是,倘若日本认为,它可以凭借武力统治中国,管理中国之事务,以此即可取得上述“有利条件”,那它便大错特错了。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日本在中国之所作所为无异于是在中国人心中播下仇恨之种子,也是在持人道主义之各国的眼中自降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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