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情女人_西岭雪【完结】(50)

2019-03-10  作者|标签:西岭雪

  陆雨笑:“是站在厨房里嘛,明明没有到处走嘛,做饭是用手又不是用脚嘛!”

  一顿饭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吃得颇不寂寞。吃过饭,是教授洗碗,接着替陆雨打洗脚水泡草药,并且帮她做脚部按摩,揩gān后再仔细地敷药、包裹。陆雨十分过意不去,教授劝:“古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做了四菜一汤,我才还一盆洗脚水当回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结婚七八年,我还从没享受过饭来张口的待遇呢。我们可意呀,可是除了煮咖啡,连瓦斯怎么开都不知道。”

  陆雨心里也忍不住叹息,这么多年来,她又何尝遇到过一个肯捧着她的伤脚揉捏按摩的人呢?心中激dàng,表面上却只是轻颦浅笑:“煮咖啡我可不在行,不过我带来了一套茶具,可以请你尝尝我的泡茶技术。”

  这种时候,两个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有种错觉:仿佛这是一个家,他们两个是老夫老妻,因为他们对彼此的过去和现在都是这么熟悉——通过可意。可意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一道桥梁,却又同时是道天堑,可以沟通,而不能逾越。两个人站在天堑的两岸遥遥相望,永远不能汇合。

  钱教授并不是擅长jiāo际的人,然而这是他第一次做主人做出趣味来——陆雨“反客为主”的贤惠使他有种“宾至如归”的舒适,两个颠倒了身份的人好像在演一出叫做“相敬如宾”的戏曲,几乎有笙瑟和谐之乐。

  电视里正在重放王家卫的经典老片《花样年华》,中年男女的情欲恣肆而内敛,在不大的空间里迤逦着,氤氲于茶香间。

  钱教授望着电视里张曼玉频频更换的旗袍秀,脱口说:“如果你穿旗袍,一定很好看。”

  陆雨自然而然地接口:“我在茶楼里,一直都是穿旗袍的。”话说出口,才觉得有卖弄风骚的嫌疑,不禁低了头,莞尔一笑。

  钱教授只觉得心中微微一震,望着陆雨呆呆地出神。坐在茶楼里身穿旗袍摆弄茶道的陆雨该有多么美丽呀,简直是《诗经》的女子,罗袜生尘,明眸善睐,静女其姝,婉兮清扬。

  时空忽然推远,仿佛他是古时的书生,手执一卷孜孜苦读,而她是添香的红袖,在窗前迤逦地走过。她的眼波,掠过他的书卷,于是书页上染遍的,都是他对她的相思。

  如果,如果自己在认识可意之初,就同时认识了陆雨,他会选择谁?

  钱教授忽然觉得,并不是自己爱上了陆雨身体里的可意,而恰恰相反,是爱上了可意身体里的陆雨。是因为没有遇到陆雨,才会爱上可意;而可意,不过是陆雨的前奏,或者,不完全翻版。

  陆雨,才应该是他梦中的真命公主。

  钱教授开始每天盼着下班,而陆雨则在家中望眼欲穿。

  陆雨这次来西安,本是为了童钢。童钢转到了陕西马兰农场继续劳改,农场在旬邑,十分偏僻,距离西安有八小时车程,中间要换车数次,还需要徒步走一段山路。她本来就路不熟,现在又扭伤了脚,只得耽搁下来。脚伤使她宛如被囚禁在这座小楼里,又仿佛放逐孤岛,而惟一的救星就是钱教授,他是汪洋中的一条船,而可意,便是那汪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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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是谁在鸠占鹊巢(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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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雨在心里一直把自己看作残疾人,而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时分担她的痛苦,抚慰她的伤残。同钱教授相处的这几天,是她一生中绝无仅有的经验。从前风流婉转之际,或许裙下之臣无数;然而伤痛挫折之时,她却从来都是独自忍受的。踽踽独行,她的脚步早已经走得很累,很伤,却何曾坐下来,有过片刻歇息,更何况还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帮她裹伤?

  她不禁有些希望,可意不要那么急着回来。

  然而这天,可意终于有电话来,说明天就要回西安了。

  教授放下电话,gān笑着说:“可意明天回来。”

  陆雨立刻说:“我明天一早去找宾馆。”

  “那又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在电话里说我住在你家?”

  “我……”

  “刚才不说,就永远都不要说了。”陆雨gān脆地说,“我明天一早就搬。可意回来,就说我一直住在宾馆。”

  钱教授低下头,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刚才在电话里,他为什么没有提起陆雨,是心中有鬼吗?陆雨来西安前说过不要住到家里,住进来的时候又因为讯号不通没有跟可意说,刚才在电话里更是再次错过了说的机会,那么,就真的永远都不要再说起了。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一次不说,便须永远缄默。

  陆雨多年来顶着童钢妻子的名号,可是并没有过过一天真正的家庭生活,住在可意的家里,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妻子的感觉。尤其是每天站在小楼的阳台上张望,盼着钱教授下班回家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幻想这是自己的家,而自己是家里的女主人,在等待丈夫回家。而这,分明是鸠占鹊巢。

  现在,则是完璧归赵的时候了。

  3、

  门海失踪了。

  一个现代人想失踪,原来可以很容易。搬了家,辞去工作,关掉手机,就可以一转身消失在滚滚红尘茫茫人海里,连背影也不留下。

  咪儿莫名郁闷,她到底还是输给了临时演员,门海从头到尾都在演戏,而她那么配合地入戏,做了一个胸大无脑的花瓶女主角。难怪这辈子都没演出名堂来,她的演技实在太滥了,除了本色演出之外,简直毫无演技可言。

  她越发确定门海的出现是为了复仇,她甚至怀疑那些合影照片根本就是门海自己雇人拍摄,然后再寄给她的,目的就是为了bī她同他私奔。如果当时她答应跟他远走高飞,说不定会被他带到某个深山老林里,百般折磨后再杀人灭口,弃尸荒野。

  想到门海有可能做出伤害她更深的事情,她感到不寒而栗,qiáng迫症一样反反复复地想:如果不是自己嫁给了李佳,慧慧就不会绝望自杀;所以,慧慧是自己害死的,她的yīn魂会一直跟着自己,也跟着李佳。早在行婚礼那天,咪儿便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觉得慧慧自杀的yīn影会一直笼罩着她的婚姻生活。如今,这预感果然成为现实。

  她按照可意说的那样,想把慧慧的日记本放到一个显眼的位置让李佳看到,从而观察他的反应。然而接着发现,那个日记本也失踪了。她明明记着自己把它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了呀。会是谁把它拿走了呢?

  咪儿叫来管家保姆问了一个遍,可是大家都说没见过什么日记本,负责打扫卧室的保姆更叫起冤来:“阮小姐,你这是说我手脚不gān净吗?我在李家帮佣五六年了,可从没丢过一个针头线脑儿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咪儿觉得口gān舌燥,“算了,你们下去吧。”

  保姆却不gān了:“您今儿个这一问,我的清白名声可就毁了,我真是什么都没拿,也从没见过什么夹着肖像图的日记本,倒是见过一叠照片,我给收到衣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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