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花_冯德英【完结】(77)

2019-03-10  作者|标签:冯德英

  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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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在丁家山庵,珠子正跟于震海和金牙三子谈话.珠子脸上又huáng又瘦,胡髭杂芜.他激动、严肃地说:

  "咱们的组织有了大发展,武装bào动的准备工作,正在加紧进行.这是同志们和革命群众的鲜血换来的成绩!玉子、三子同志勇敢的牺牲jīng神,威丧敌胆,是我党的光荣.革命势力的大发展,反革命也全力以赴加qiáng镇压.敌人为捉你们两个,更想尽一切办法,登报、通缉、悬赏,画图、绘影,到处张贴,无所不至.鉴于情势严重,为避开敌人锋芒,保存革命力量,全力投入秘密发动群众的工作,现在决定,暂停你们武装小组的活动,玉子、三子同志,立即去东北,和早去的同志取得联系,隐蔽待命.何时回来,大约要一年,等通知吧.

  看看你们有什么意见?"

  金牙三子立时说:

  "正好端端地准备bào动,我俩可逃跑了,这是怎么回事?"珠子道:

  "是为了保存力量,有计划地隐蔽一时,怎么是逃跑?你们去东北,也有发动群众的任务,"

  金牙二三子气呼呼地说:

  "反正,有枪不往敌人身上打,我不情愿!"

  一旁的李绍先,这时说:

  "这是斗争形势的需要,党为了你们的安全,为了以后的bào动胜利,有计划地安排,去年也有几个在本地太红的同志,去了辽东半岛."没有人说话了.只有金牙三子呼哧呼哧地喘气声.绍先望着震海紧板着的脸孔,走上前,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问:

  "玉子,你有话说?"

  震海低沉地反问道:

  "组织决定了?"

  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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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先道:

  "决定了.你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

  石匠玉将拳头猛砸在炕席上,震得炕桌上碗里的水都溅了出来.他愤然道:

  "最危险的时候让我离胶东,还没有叫我跳到海里好受!"珠子严厉地说:

  "你这是什么活!我刚才说的,你一句没听进去?同志,你要想到大局,整体!"

  震海揪心剖腹般地对珠子和绍先说:

  "领导同志!我是粗人,不识字,道理懂得少,你们的话,我知道对,可是……你们也清楚,俺们这两年,走的地方多,见的人经的事多!耳听的不算,眼见的说不完.走到哪里,哪里是哭声,血滩!一天天,一夜夜,一村村,敌人都在行凶作恶,bī债抽捐,jianyín抢夺,对咱们的同志和群众,更是惨无人性!群众哭,同志们恨;群众打听,同志们问:何时动手?哪天bào动?同志啊,领导同志!我爹死妻伤的仇不报还可,一个共产党员,能丢下人民的死活不管,自个躲安全地方去吗?我央求珠子同志,收回决定,组织的情我领,为这,我更该留在胶东,和同志们一起挺险!珠子,先子!留下俺俩吧,留下吧!留下吧!"震海的泪水簌簌流下来,最后竟发出颤抖的呜咽.

  三子跺着脚哭叫道:

  "我随海哥,生死不分家!留下俺俩!留下俺俩……"绍先望着这两条铁汉子,眼睛cháo湿,悲结哽喉,说不出话.珠子皱着痛苦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激奋地说:

  "玉子,三子,二位同志!你们的革命志气旺,是共产党员的骨头!同志们,我再说一遍,革命有进有退,退是为了更快地前进.因为目前形势险恶,你们留下活动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保存你们,不单是为你们个人的安危,也是为革命的整体利益.你们去了东北,主要任务是隐蔽,也做些群众工作.一年之后,估计我们武装bào动的力量会准备得差不多了,那时候,我们的军事猛将,你们再回来发挥更大的作用.这对革命有利有害?我的好同志,想一想吧!"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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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海擦gān了泪水,使了很大气力,声音还是很低:

  "没说的,听组织的话."

  "我跟海哥走."三子耷拉下脑袋.

  珠子和他二人一一地紧紧地握手.绍先一手一个将他二人拉住,说:

  "你们过海后,到大连港红房子,找一个叫李根生的搬运工人,他是我们去的同志,那里的工作由他负责.你们务必要在大年三十前赶到,因为那里有几个海阳的同志想回来,敌人正在等着抓他们,要他们千万不要回胶东.你们和先去那里的同志一样,任务是隐蔽,不要轻易活动.敌人已控制海外的来信,你们不要主动联系……"

  "那家里bào动,千万别忘了叫我们啊!"三子插上说.

  "放心,决丢不下你."绍先喜爱地使劲拧了下三子的胳膊,"到时候,我们会设法通知你们回来."

  三子憨憨地笑了,说:

  "这还差不离.反正孔秀才的狗头等着我给他搬家,谁也抢不去!"屋里气氛变得松快些了.绍先又对震海说:

  "玉子,你自从bào露后,有一年七个多月没和媳妇见面啦!桃子妹出狱一个来月,你一直在海阳那边活动,也没能看看她.临走了,赤杰先去了桃花沟看动静,尽量安排叫你们夫妻见一面!"

  震海心里一阵热làng翻腾.他抬眼望着李绍先.这位他走上革命道路的领路人,在葱郁的树林里把他石匠玉的名字写上小红本子的入党介绍人,油灯光下,细瘦憔悴,可他的胸怀装着海一样深的情谊啊!绍先的媳妇孩子死在敌人刀下有几年了,他自个从不捉及,而对别人,他震海自己都记不准的夫妻分离 r 多少个月,绍先却记得这么准!为救同志的妻子他费尽心机、冒险进城安排,现在又想得如此周到,这样仔细……

  绍先却没有注意震海的表情,端起碗喝口清水,说:

  "看看珠子还有什么话说,没有,你们就早上路吧."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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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子再一次和他们握握手,说:

  "没有了.见着桃子,好好安慰安慰她,替我问候她!"绍先送震海、三子出了山庵.路旁闪出个雪球样的人,正是赤杰的朝鲜妻子、中共党员崔素香.这使震海油然想起他去威海接程先生的情景,也是这样的雪夜,崔素香也是这样出现的——已经整整两年了啊!素香把个手巾包塞给震海.

  "不用gān粮啦."震海说.

  素香热切的说:

  "这次不是gān粮啦.是二斤白面,捎给桃子妹的.你把我的心也捎给她——盼她早早养好病!"

  震海不收不行,把小包揣进怀里.

  于震海和金牙三子,冒着飞雪,踏上崎岖的山路.雪夜并不黑,那一道道险山峻岭,自得耀眼,对这两个早就习惯了夜间活动的汉子,简直觉得是在白日行走,毫不费力,看,再过三个山口,就是桃花沟了.

  第十七章

  家,媳妇,幼女,对于震海陌生了.

  一年义七个多月,他今天这,明天那,东奔,西走,工作,战斗.饿了,同志家吃一顿,到不了同志家,摘山果拔野菜垫垫肚子;累了,同志家睡一觉,到不了同志家,谷场草垛、树林山坳,闭闭眼睛.披星戴月,风餐露宿,出生入死,过了一年半多.在这样的生活环境里,他很少想到家,想到妻子,想到他破屋顶逃出敌人的围攻时才满百天的孩子.说实在的,媳妇长的模样,他部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了.他离开她的时间,比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长得多啊!

  现在,他就要见到她.这个两次为他被捕、饱受风险苦难、重刑病危才得营救出狱的媳妇,见了丈夫,她会怎么表示?怨他?大概不至于;她会委屈?这个自然.当初他参加共产党,她哭过,求过他,怕得发抖.他早知道她变了,可足她究竟变到什么程度?此情此景,在她丈夫面前,会是怎么表现?不管怎样,他媳妇这样的女子,是对得起他的.这个时候,她对他委屈地哭一顿,诉诉苦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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