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时代_庸人【完结】(74)

2019-03-10  作者|标签:庸人

  菜仁一把按住老四海的手:“我救你,可不是为了今天向你借钱。我这辈子从来没向别人借过钱。”

  方惠也道:“你大哥说得没错。四海呀,我们知道你手里有钱,你没钱你能捐建学校吗?可就是你再有钱,我们也不能拿。”

  “这是借,将来你们有了钱再还给我。”老四海的调门已经提上来了,内容却退了一步。

  “借了别人的钱,心里就得老惦记着,睡觉都不痛快。”菜仁坚毅地盯着老四海的眼睛。“张扬比你有钱吧?我从海南回来的时候,他托人给我送来五万块。我不要,怎么拿来的又怎么拿走了。”

  “他是bào发户,咱们是生死弟兄。”老四海道。

  “我一样救过他。他有钱了,可在我面前他牛不起来。”菜仁哼了一声。“如果当时我拿了他的钱,我就比他低一头了。”

  老四海都快哭出来了,天下居然有这样的两口子,心安理得的钱却不要!

  方惠也一个劲点头:“四海呀,我们两口子一辈子都没向人借过钱,我们心里塌实。那什么,你们俩先聊着,我还得照顾那死老太太去。”

  说完,方惠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老四海捧着那一万块钱,颇为尴尬地站了一会儿。

  菜仁拉他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兄弟,你这份心我领了。哥哥我现在有劳动能力,我天天给人家做饭,gān完活儿就是钱,拿着那份钱心里多塌实啊!”

  老四海笑道:“我在北京住过几年,我觉得北京到处都是混吃等死的主儿,你们北京人挺没出息的。”

  菜仁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赞许地说:“没错,北京人就是懒,可这一千多万人里总得有几个要qiáng的吧?要qiáng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

  老四海和菜仁在阳台上聊了一会儿,菜仁不再骂那些病人了,老四海也只得把那一万块钱收起来了。

  十一点半,他告辞了。

  老四海来到楼下,竟然在楼口发现了方竹,她在睡裙外套着件短大衣,看样子是偷偷跑出来的,正在等人呢。老四海一出门,她马上走了过来,老四海向楼上看了一眼,疑惑地说:“你怎么跑出来了?你爸爸正生气呢。”

  “他生气就让他生吧。”方竹做出个无所谓的样子。

  老四海又向周边打量了几眼,假装理解地说:“你们有事在学校里说不成吗?这么晚了还跑到楼下等,真是不懂事。”

  “谁呀?”方竹傻乎乎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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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生与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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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朋友啊。”老四海似笑非笑地说。

  方竹瞪着大眼睛道:“什么男朋友啊?我等你呢。”

  老四海不由自主地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万一要是让菜仁看见,自己就说不清楚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道:“都十一点多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他们早就把我吵醒了,睡不着。”方竹忽然揪住老四海的袖子,认真地说,“我爸爸说,南方的钱特好赚,只要有经商头脑就能赚到大钱。”

  老四海笑道:“你爸爸赔钱了,赔得还不少呢。”

  方竹说:“我爸爸脑子不好使,他太实在了。我想去南方,我设计的封面可好了,大家都说我有天分,我想开个图文设计公司。等我挣了钱,我就天天请我爸爸吃鱼翅捞饭……”

  “你不上大学啦?”

  “上大学有什么用?出来不过是给人家打工,学得最好也是高级打工仔。我不想参加今年的高考了。”方竹道。

  老四海甩开她的手,一把捏住她的耳朵:“胡说,你妈你爸辛辛苦苦的,为的是什么呀?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你要是我闺女我用鞋底子抽你。”

  方竹打掉他的手,惊奇地说:“为什么要用鞋底子抽啊?”

  老四海仰头想了想,是啊,为什么偏偏要用鞋底子呀?难道用扫帚就不行吗?反正老爹以前就是这么揍自己的,至于为什么要用鞋底子,老四海从没认真琢磨过。但他绝不是纠缠枝节的人,马上正色道:“不说鞋底子的事了。我告诉你,不上大学不行,不深造怎么能有出息呢?”

  方竹不服气地说:“大学毕业的都没什么出息,瞧人家比尔·盖茨多狂啊!”

  老四海指着南方说:“多学点儿东西没有坏处,你知道社会是什么样的吗?去南方?南方到处都是骗子,把你卖了你都得帮人家数钱呢。”

  “危言耸听。”方竹不屑地耸了耸肩膀。“我从来不相信这种鬼话,都是吓唬小孩的。我已经十八岁了,用不着你们吓唬。”

  老四海翻了几下白眼,心道:这个傻丫头!你对面就是个骗子,你对面的人就让花儿帮他数过钱,当年的花儿比你还大两岁呢。你居然敢不相信我?碰上别的骗子你就倒霉了。他微笑着道:“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改日我给你讲讲我在外面的见闻,都是真的。然后咱们再决定上不上大学,好不好?”

  方竹瞪着他道:“你会编故事,不会是编故事骗我吧。”

  老四海单手指天:“我要是骗你,我——我——我爸爸不得好死。”

  方竹这才信了,哼哼着说:“我三岁的时候就知道我爸爸最喜欢骗我了,你要是敢骗我,我一辈子不搭理你。”

  “你爸爸骗你?”老四海心道,菜仁会骗人吗?

  方竹冷笑道:“他说我是垃圾堆里拣回来的,难道不是骗我吗?我都四岁了,他还敢这么说,都傻到家了。”

  老四海苦笑不已,死说活说地终于把方竹劝回去了。

  方竹走了,老四海心里有点乱,不得不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

  夜空是暗蓝色的,云是黑的,风是凉的。老四海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捻灭了,然后又点了一支。他一直以为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孩子是自私的一代,是混蛋的一代,是垮掉的一代。但方竹这个孩子不错,小小年纪就知道应该挣钱养家了。种什么种子结什么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啊,社会规范多了,现在的孩子想挣钱就可以开公司,费用不多,手续也很简单。可自己当年只能做骗子。他奶奶的,想着想着老四海竟有点生不逢时的愤慨。凭自己的脑子开个破公司算什么?把海南岛卖给黑龙江都不在话下。

  他越想越生气,最后把一整盒烟都抽了。烟没了,老四海从小区里溜达出来,找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说要去最热闹的地方。司机建议道:“迪厅最热闹。”老四海道:“那就去迪厅。”

  出租车在新街口附近停下了,司机指着一条胡同道:“胡同太窄,我的车进不去了。迪厅就在里面,走300米就是。”

  老四海按司机指点向胡同里走去,果然发现了一家迪厅。他早年在南方游dàng时经常出没于迪厅,但南方的迪厅大多如宫殿般富丽堂皇,北京的迪厅居然深处胡同,难道北京人不喜欢蹦迪吗?老四海花五十块钱买了张门票,刚进厅堂就被震了出来。我的天哪,噪音分贝足足高达110,老四海进门时竟觉得肠子似乎要从嘴里喷出来了。他定了定神,然后张开大嘴以降低噪音对耳膜的冲击,这才敢重新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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