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 by 剑断桃夭【完结】(2)

2019-01-18  作者|标签:剑断桃夭


  一
  八月的太阳最是毒辣,大西北的荒地上,是刺目的黄,一条条干涸龟裂的地线,仿佛大地的指纹,交错,延伸。折断的玉米杆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脚踩上去,发出嘶哑的**。夏日的暑气,在半空中形成扭曲的曲线,空气很闷,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旅人牵着一匹老马走在路上。看得出,他并不是什么有钱人,一身布衣,背上背了一把刀,没有刀鞘,用布子缠了刃,盖了锋芒。
  若说他身上有什么别于常人之处,那就是他面上带了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面具,遮了脸的上部,眼睛的位置留两个洞,可以看到坚定的目光。
  太阳下,旅人有种错觉,仿佛身体里的水都在这热中蒸腾出去。入眼的尽是黄色。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行了几个时辰,漫漫长长的旅途却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水……”他隐约听到有人的**。面具人停步望向四周,以确认是不是自己因为天气过热而产生的错觉。
  很快他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有个人倒在不远的地方。是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皮肤已经变成了风沙的色,长长的睫毛覆下,微微歙动。
  带面具的人走过去,解下腰间的水袋,扶起他,少年的眼睛半睁了一下,黝黑的眸子,让人不忍心拒绝。
  水灌到他的唇边。略带甘甜的液体,仿佛生命般注入干枯的身体。
   少年的嘴唇早已干裂出血,血凝成了疤,疤痕又裂开,如今遇了水,化开淡淡的红。少年被那冰凉一激,恢复了一些意识,仰颈喝了几大口,这才清醒了过来。喝 完了水,少年又倒出少许,擦了一把脸,露出本来的肤色。他不是属于这片干枯黄土的人。额上散下几缕散发,面容清俊得如同西湖断桥上的雪。
  面具人在一旁看着这少年,这也是他今日路上,遇到的第一个人。
  这时少年才把手中的水袋还给他,口中道声多谢,眼睛却在上下打量着这个素不相识的恩人。
  少年的眼光很纯,但是透着一丝锐利。那人的脸上带了面具。少年的目光却似可以穿透那面具一般。
  半晌,面具人干咳一声道“我对这地方还算熟悉,再往前走十里,有个小镇,到那里再歇息吧。”
  他的话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少年点了点头,被他扶上马背。
  两人一马,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太阳烤得人昏昏沉沉,平时不算什么的十里路也行了半个多时辰。
  小镇依然在,只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也没有了做饭的炊烟,走进去才发现,这个镇子已经空了,没有一个人,甚至连狗都不剩一只。四处狼藉。
   少年开口道:“最近这马贼闹的凶,又连天大旱,大概镇子里的人都逃走避难去了吧。”叹口气又道:“我是路过此地的旅人,三日前,遇到了强盗,奴仆们都被 杀光了,我一个人跑了出来。”一个十几岁少年,衣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迹,孤独的在这荒芜之地过了三天,让他活下来的,也许只是求生的本能。
  面具人道:“有屋子在总归是好的,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安顿休息吧。”
  两个人进了一处客馆,可能是因为店家走得匆忙,灶火工具还有一些。面具人翻出一些剩下未带走的粮米,用火烹了。
  吃了饭,那少年精神了一些,开口问那面具人“救命之恩,末齿难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面具人开口道:“我叫易天成。”
  少年低了头,把这名字记于心中。又道:“看恩人背上背刀,也是江湖中人。我叫苏傲言,苏家在江南的名号你可曾听过?”
  自然听过,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江南苏家被喻为小皇城,良田万亩,珠宝如粪土,屋子多的数不清。这一家的钱财,顶得上半个皇城,所以才有小皇城的美称。
  易天成听到苏家呆了一呆,眼睫垂下遮了眼神,看不真切。
  苏傲言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苏家的名头吓住。嘴角荡开一丝笑道:“这样如何,我一个人断然年走不出这荒漠般的地方,如果你肯送我一程,黄金百两。”
  易天成沉默一会,抬起眼却是不懈的神情,开口道“苏大少爷如果有钱,自可让金子陪你,易某人只是一个平凡武人,当不了这价钱。”
  苏傲言脸色一变道:“你不信我?我现在手头没有现钱,但是一旦到了有商户之地,钱自然取了给你。若是你觉得钱数太少,那我可以再加。”
  易天成冷笑道:“我若是贪财之辈,该绑了你和苏家要钱去。我今日救你,可不是因为你是什么苏家公子。但是明日……,人如朝露,生如浮萍。还是分道扬镳的好。”说完了话,竟自离去,找房间休息。
  苏傲言被挫了面子,心中不块,抿了唇不说话,呆坐了半晌,天色渐渐暗了,夜风吹来,完全不见了白日的暑气。在这四处无人之境,还有些阴冷。苏傲言打了个寒战,这才似从梦中惊醒,叹了口气,也自找地方安睡了。
  第二日,还没等太阳上来,易天成就早早起床,洗漱完毕。牵了马要走,突然想起自己昨日所救的那个少年。昨日是恼那少年用金钱量人心,一口拒绝,如今心平气和的想了,难不成真留那孩子一人在此地?想那少年看年纪也就十七八岁,手无寸铁,身无金银,在这荒无人烟之境……。
  思量再三,又有些于心不忍,还是决定把那孩子带到有人烟之处。兜了个圈,到了苏傲言休息的屋子。
  苏傲言还昏昏沉沉的睡着,身子蜷在一起,黑发散着,眉目如画一般,只是脸上多了两抹不很正常的红晕。易天成把手摸在他头上,只觉得烫手。
  易天成皱了皱眉头,把苏傲言叫醒。
  苏傲言揉揉眼睛起身,也觉出自己有异,头重脚轻,心里燥热,身上却冷得厉害。
  口里却倔强道:“你不是说不送我么?让我死这里好了。”
  易天成不理他,寻了一个旧斗笠扣在苏傲言头上。把他拎出来,扔到老马上,牵马前行。
  苏傲言也不再争执,外面虽然烈日当头,那斗笠却遮了一小块的阴凉。头晕得厉害,趴在马上,不多时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梦到些什么,眼角溢出一滴泪水,顺着颊流下,易天成心里一动,用手指帮他拭去。不想却惊动了他。
  苏傲言睫毛抖了几下,睁开眼睛。暑气难忍,又头疼的厉害,最难耐的还是这旅途的寂寞,为了打发时间,侧过头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和易天成说话。
  “易大哥,你行走于江湖之上,是不是见识过很多功夫厉害的人?”
  易天成开口道:“豪杰英雄总是有的,但是未必有江湖外面传闻的那样厉害。”
  苏傲言道:“听说,江湖上有个天行刀客,刀法是天下第一,他年纪轻轻就遇敌无数,从未败过,还听人说,他手中拿一把天行刀,那刀可以划开乾坤,惊破日月。……女人们都想嫁这样的豪杰,男人们都想和这样的男人一战……”
  易天成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听说书的听多了。”停了停易天成眯了眼睛看向天边,开口又道:“江湖里的人或事,才没有那么简单,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什么人能够长胜不败?”叹口气道:“其实,在江湖,更多的是平凡的人。”
  苏傲言唔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轻轻合了眼。
  过了半晌,突然开口道:“易大哥,你是个好人。”
  二
  易天行知道,这一带有个有名的客栈。名叫天涯客栈。
  长长的杆子挂着四个灯笼,上书天涯客栈四个大字,方圆几里都看得到。易天成一直在向那个方向走,虽然不确定那店子是否还开着,但是那里,无疑是落脚的一个好地方。
  行到中午,竟然看到了袅袅的炊烟。在这荒芜之地,竟然有了一丝人气。易天成看到了希望。加紧脚成。下午就到了天涯客栈。
  易天成几乎隔几年就到这里一次,现下这店子落破了不少。店中只剩了一个老板两个伙计。
  小伙计把他们迎进来,口里道:“两位到的真是时候,前一段,强盗闹得凶,近日里那几个强人有所收敛,今日过了午时,我们才敢开两个时辰。”
  易天成点头应了,掏出一两纹银,换些茶水小菜。
  苏傲言烧得厉害,什么也吃不下。易天成皱了皱眉,心想这样拖下去总不是办法。起身道:“你在这里等着,我绕道去这附近的镇上,把马卖了换点药材。”
  苏傲言伸手抓了他:“哪里有人会对只认识了一天的人这样好?你会不会一走了知?”
  易天成把他的手放下:“我若是真的走了,岂不是对不起好人二字。”
  想了想,把背上的刀摘下,放在桌子上道:“这个留下给你,刀客向来人在刀在,这回你放心了吧。”苏傲言点点头,口里道:“其实你已经仁至义尽,就算不回来,我也不会怪你。”趴在桌子上。看他出去。
  苏傲言一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听那些伙计突然叫着“来风了,来风了……”慌乱起来。纷纷把门窗装上钉板。苏傲言向外望去。日头偏西,但是还未落下,北方处确实扬起一片沙尘,看上去只是普通的一阵烈风。不知这些伙计为何如此惊慌。
  不多时,听到马声,苏傲言才恍然大悟,伙计们所说的来风,是那些强盗马贼到了。远处的沙尘,其实是马队惊起的尘埃。
  十几个马贼狂风一般席卷而来。几刀就砍去了门栓钉板。闯进门来。老板和伙计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备好了金银,只盼能破财免灾。
   为首的大汉冲了进来,打量一圈,目光却色迷迷的飘向角落里的苏傲言,开口道:“今日真是好日子,在这地方遇到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不如抢回去给大当家当压 寨夫人。” 苏傲言本身眉目清秀,此时又在病中,才会被错人为女子。听了那大汉的话,眉毛立了起来“你们这些强盗眼睛瞎了么?”
  那壮汉听他说话,搓搓手道:“嗯……?原来是个男人,那大当家没福消受了。长得这么白净,不如做我的小弟。”
  底下有小喽罗道:“二当家说的是。”
  那大汉淫笑了,伸手去撤苏傲言的衣服,苏傲言努力挣扎,却浑身无力。那强盗变本加厉的咬上他的脖颈。苏傲言只觉得恶心,闭了闭目。咬紧牙关,伸手探到腰际。几个强盗打趣道:“二哥,这小子要自己宽衣解带了。”
  正这时,大汉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那大汉一回头之际,苏傲言看了一眼,不是别人,正是易天成到了。
  屋里这么多人,无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汉挣了挣,手没挣开。心知今日遇到了高手,乖乖放开苏傲言。
  易天成拿了自己的刀,握在手中,说话依然客气“这位兄台,看样子,你是和我家兄弟有过些节,若是有话,就到外面来,不要砸坏了店家的桌椅。”
  那二当家仗着人多势众,跟他到了外面。两人空地间站了。
   易天成脸上,多了一份修罗般的肃杀。手里的刀突然发出嗡的一响,刀在手中旋转一周,刀气破开碎布,厉锋一亮,恍人眼睛。那大汉还未反应过来,易天成握刀 的手一紧,身子腾空而起,长发空中飞扬,衣衫随风飘动,这一招如雄鹰展翼。只眨眼瞬间。手起,刀落,众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听扑的一声。马贼圆滚滚的 头颅一下子掉在地上。过了一刻,才从腔子里喷出血来。黄土上喷洒了刺目的红,那血色蔓延开来,迅速渗入地中。被大地贪婪的吸食。晚霞仿佛也被这血 腥一幕而动,染了一丝凄厉的红。
  众马贼一片惊恐,顾不得颜面,更顾不得给他们二当家收尸,纷纷上马逃了。易天成也不追赶。蹲下身,取那二当家尸身上的衣物擦了刀上的血迹,撕下几条破布细细包了刀锋。
  做完这些,易天成走进屋里,给那店家几两碎银道:“老人家,如今我杀了那贼寇,不多时贼首就会发现尸体,你们还是躲几日为妙。”
  转过头问苏傲言,“你还走得动吗。”
  “我……腿软。”苏傲言似乎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半天只吐出这三个字。
  易天成叹口气,把他打横抱起。走到外面,取了刚才那小头目的那匹白马,驾马扬长而去。
  三
  到了晚上,终于又到了一处无人的农舍。苏傲言吃了药,烧退了一些。屋中只有一张床,两个人将就着躺在一处,相距不过咫尺距离。
  到了夜里,有了丝丝凉风。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马嘶,苏傲言突然笑了起来。
  易天成看他笑,不解其意。
  苏傲言解释道:“我是笑你今日刚卖了一匹马,就又抢了一匹。”话到此,突然想起易天成杀人。他知道那强盗杀人无数,死有余辜,但是仍然不免有些心有余悸。
  抬起头看着易天成的面具,反射着月亮清冷的光,心里一动。开口问道:“易大哥,你为什么要每日带着面具呢?”
  易天成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顺,并为说原因,只伸手把面具除去。露出俊朗的面容。他是一个很舒服耐看的男子,不同于傲言的清秀,飞眉入鬓,眉目间透着男子的英气。
  傲言的目光凝在他脸上,开口道“看不出,你长得不错呀?为什么每日里戴着……?”话到这里突然顿住,目光停在易天成的左眉角,那里有一道不短的伤疤,只是日子久了,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
  易天成叹口气道:“戴着这个面具是为了遮盖眉角的伤痕,时间长了眉角的伤好了很多,而面具却带习惯了。”
  苏傲言伸手去抚那道疤,“不……不用遮,这倒疤其实不难看。”微微一笑道:“配在你脸上很帅气。”眼神从伤疤移到易天成眼睛上,“是真的。”
  待他看完,易天成要把面具带回去,苏傲言一按他的手道:“以后你可不可以不带面具?”
  “不带?……”易天成有点犹豫。
  苏傲言道:“你真正介意的,不是这道疤,而是留下这道疤的原因吧。你若是不摘了这东西,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他说这话的语气,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少年人的身体终归硬朗,过了几日,苏傲言的病就好了很多。两个人也算患过难,易天行不再提独行,两人一路结伴。苏傲言看起来是个极乖巧的孩子,可是有时候却满倔强,路上多了他,倒是多了很多乐趣。
  那匹白马膘肥体壮,有时走累了,两人就共称一骑。苏傲言在前面坐的总是不老实。动得易天行身体燥热,不动念头都难。
  这日夕阳西下,两人休息吃饭时,易天成突然想起什么,问苏傲言道:“那日里,如果我没有回来,那你会如何?”
  苏傲言扬了扬眉毛“我能怎样,男人又不似女子,只能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易天成道:“你就这么看的开?”
  苏傲言苦笑一下:“我这个人只不过实际的很,在这动荡之时,这副朽骨又值几个钱?”
  沉默片刻,易天成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为什么?”
  苏傲言抬起头,给他一个白眼,“喜欢有什么用,可以当饭吃吗?”
  易天成却笑了,递给他一块干粮,看他小鼠一般的吃着食物。
  对于食物,苏傲言有些出奇的执念。
  易天成一直猜想,他是不是躲强盗那几日饿得惨了。
  苏傲言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慢,很专心,仿佛到口的每一块食物都是最后一块。路上错过了商铺,干硬掺沙的锅巴也能下咽。
  易天成感慨一句“看你吃东西……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出身苏家。”
  苏傲言愣了一下,眼神动了动,停了吃东西的动作,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道:“鲍鱼龙虾也不过如此,荣华富贵不在眼前。还不如一碗苦菜汤,能救人性命。其实你说的不错,人如朝露,生如浮萍。今日在此,不知明日如何。”
  这几句话说出来颇为感伤。
  易天行开口道:“不论你有没有钱,你始终是你,这一点始终不会变。就像现在你身无分文,我们不是依然活的很快乐吗?”
  饭只吃了一半,忽听外面有人叫道:“天行刀客易天行。我终于找到你了。”
  两人向外看去。不知何时,屋外空地上站了一个黑衣人。在这炙热的天气里,黑色最为吸热,那人穿了一身黑,却一点汗也没有出。
  “易天行?……”苏傲言默念一遍这个名字。身旁的易天成却径直走出屋外。叹口气道:“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为什么总有人要费尽力气来找我?”
  黑衣人对上他的目光,开口道:“现在武林黑道之中,你人头的赏银已经到了万两黄金。”
  易天行问道:“你是为了那黄金而来?”
  黑衣人摇了摇头,拔出手里的长剑:“就算是万万两黄金,我也未必入目,我只为胜你而来。只要杀你,我就能登上武林的至高峰。”
  易天行握起了手里的刀,不紧不慢的松开缠着宝刀的布条,冷冷道:“那你便试试吧。”
  话音一落,他的整个人,似乎都被一种杀气包围了起来。
  黑衣人一挽剑花,挑出一剑,手中宝剑如灵蛇探洞,射出点点银光,向易天行周身要害攻去。这一式已是毕生所学。
  易天行不慌不忙地划出一招,外人看,这招是大拙之势,内行人却知,这看似随意的一招,至少需要十年的功力。只这一招,他马上把黑衣人的剑气包含其中。把全身上下的空门封了个严实,刀锋迎剑而去。剑是贵气之物,刀上所透出来的,却是霸气。
  天地,万物,这一瞬似乎都被这刀上的霸气所压制。
  黑衣人心道不妙,刀剑相击,剑上自会吃亏,想抽剑换招已经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刀剑向迎的一瞬,发出当的一声响,震人耳膜。黑衣人只觉虎口一痛,手一松,剑飞出,绕了几个圈插在地上,犹自晃动。
  黑衣人整个人也似乎被战败的事实所击垮,跪到在地。
  易天成收起刀。
  黑衣人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知道,你若不杀我,改日我必要再来杀你。”
  易天行转身道:“我只杀该杀之人,你只是个武痴,我不想伤你性命,你回去吧。”
  那黑衣人愣了半晌,待他转身,突然从怀中取出三枚飞镖。
  “小心……”一旁的苏傲言看的真切,突然飞身挡在易天行背上。
  易天行急忙回身,挡开两镖,还是有一枚飞镖中了苏傲言的胸口。苏傲言一捂伤口,开口想说话,却呛出一口鲜血。
  易天成一见他受伤,手中的刀推出,风驰电闪的速度,不等那黑衣人反应,急飞而过的天行刀已经把他的身体穿了个对穿,那黑衣人似乎还不甘心,睁着一双眼倒在了地上。
  易天成无暇再管他,抱起苏傲言进了屋子,刚才那三支镖虽然凶险,但是未必伤的了他。苏傲言这么一挡,反倒坏了事。如今易天成看他受伤,竟似比扎在自己身上还要痛。
  易天行脱了苏傲言胸前衣物,拔了暗器,俯身察看傲言的伤口。苏傲言脸色透着白,秀气的眉皱到一处,眼睛里带着水汽,咬着牙没有**出声。伤口怕有三四寸深,伤了肺叶,索性并没有伤到心脏。凶险,但不致命。刀口处流出血迹,从胸口流下,染红了衣。
  易天行遮了苏傲言的伤口,想止住血流,皱眉道:“你为什么要挡这一标?”
  苏傲言突然坐起来,不顾满身血污,伸手环住易天行,口里孩子气的道:“你是我的,不可以被他们杀掉。”
  “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倒是你……唉”易天行叹了口气,等傲言安静下来。取金疮药给他包扎了伤口,让他好好休息。
  傲言躺在床上,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易天行。脸上的神情有点淡淡的伤感。
  “怎么了?伤口痛?”易天行看了心疼。
  “嗯……”苏傲言应了一声。
  易天行把手伸到他唇边道:“若是痛的利害就咬着吧。”
  苏傲言犹豫了片刻,张口把易天行的食指咬在嘴里。并不用力,只是轻轻的含着。
  易天行看着他黑黑的眸子,指尖酥痒着,不知不觉身子就有了反应。干咳一声,把手指从苏傲言口中抽出道:“早些休息吧。”话说完,侧身躺在他一旁。
  苏傲言点点头,闭了眼睛,却睡不实,因为暗器伤到了肺部,所以呼吸有些吃力,低声咳着,却又震痛了伤口。易天行记得过去听人说过,半靠着能使呼吸畅通。起来翻找了半天,这处屋子里却没有找到被褥。
  心思一动,坐在床边,把傲言揽到怀里,让苏傲言靠在自己身上。
  苏傲言迷迷糊糊间,觉得舒服了很多,不多时沉沉睡去。长夜漫漫,易天行低头看自己怀中的人,蹙着的眉,微合的美目,淡淡的唇色。心里有些痴狂的念头,想这一生都把这人留在身边。
  苏傲言再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抬起头才发现靠在易天行身上,挣扎着要做起来。
  易天成想扶他,手却不听使唤,被压了一夜整个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了。只得苦笑一下。
  苏傲言见他如此,眼睛突然湿了。声音有点哽塞“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易天行道:“你说什么傻话,根本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我是因为你对我好才想还你情的……,而你不同……”苏傲言小声说着,挽起天成的手,帮他按着,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易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易天行,而骗我说你叫易天成。”
  易天成道:“我本名就是易天成,天行是我师傅给我起的艺名。……”
  苏傲言又问:“那易大哥,你为什么要来这西北之地?”
  易天成叹口气道:“因为这里是我的家,我是来祭奠父母。”
   断了断又说:“我小时候这里就强盗很多,烧杀抢掠,鱼肉百姓,十五年前家里的人无钱交那些马贼开出的价钱,马贼一怒之下杀了我全家。当时,一个只有一只 眼睛的马贼的首领照我的头上砍了一刀,他以为我死了,可是我却活了下来。我走出这片土地,拜师学艺,我恨了那些杀人的人,终日报仇。到了后来,我也成了一 个满手血 腥的人。”
  苏傲言道:“你和那些强盗是不同的。”
   易天成苦笑一下“可是,你知道吗?我这次回家,过去那些父母被强盗所伤的伙伴,也入伙做了强盗。何为盗,何为民?国家无能,苛多税重,天灾不断,好好的 民被逼成了强盗。强盗反过头来鱼肉良民,人,终究是一种自私的动物。我杀那些恶人,杀那些强盗,用他们抢良民的那些钱生活,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可 惜,我杀了很多强人,却没有再找到那当日杀我家人的独眼人。”
  苏傲言听到这里道:“也许他已经死了。其实,你拥有的东西还很多,何必就为仇恨而活?”
  易天成的眼神中写满了悲哀“师父死后,我才发现,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原来我什么都没有。手上的血无论洗多少次,那血 腥味道还是在的。”
  苏傲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他,伸出手把他环住,口里道:“至少现在我还在你旁边不是吗?”
  易天行叹了口气道:“如果还有明天,我多想离开这江湖,离开这世俗,找一片土地,安安静静的和自己所爱的人过自己的生活。”话到此,易天行推开傲言道:“我去准备早饭。”
  苏傲言坐着愣了一会,心里空荡荡的,许多自己不愿想起的过往爬上心头,那种感觉磨得他发疯,不愿一个人待着,挣扎起来去找天行,才发现那人站在屋外,太阳已经升起,但是天还未大亮,把整个世界染的一片昏黄。
  易天成对这太阳站着,微风吹起衣袖,日头在他的身下扯出长长的影,说不出的凄凉,苏傲言靠在门框上凝视着他的背影,眼神变了一变,最终低头,化为一声长叹。
  为了让苏傲言养伤,易天行决定在这小屋停三日。他埋了那黑衣人,依旧把刀缠起,仔仔细细。
  大部分时间,他抱着刀坐在窗口发愣。
  头里两天,苏傲言还安心养伤,到了第三日,那少年心中有些不快。躺了半日突然坐起来对易天行抱怨道:“就算伤口痛不死人,闷也要闷死人。”
  易天行看他一眼道:“这么大的床,你还不够滚?”目光落在苏傲言面上,就被吸住,再未离开。
  苏傲言复又仰面朝天躺下,盯着屋顶,眼神直钩钩的呆了半响,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这般速度,我们何时才能走出这片荒芜之地?”
  易天行安慰他道:“其实我们已经到了边缘地方,再往南走,人烟会逐渐多起来。”
  “是么……”苏傲言轻声道。
  突然伸腿钩了钩易天成道:“你知道吗?……我……有点喜欢你了。”
  “嗯?……”易天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苏傲言却爬起来凑过来,嘴对上易天行的唇。灵巧的小舌撬齿而入,缠**绵的一吻。
  “你做什么?”易天行推开他。
  “你说我做什么?”苏傲言反问他一句,那表情好似偷到了腥的小鼠,动作不停,两条腿缠上易天行的腰。
  易天行方寸大乱“怎么可以,你的伤还没好。”手去扶苏傲言,正搭在他腰间,倒似是一种纵容。
  “其实已经没有事情了。”苏傲言嘴角一丝笑,眼中燃起的是**的火。“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对不对?”话到此,张开口,叼上易天行的耳垂,小兽一般的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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