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塞寒川雪如尘 by 欧阳语陌【完结】(2)

2019-01-18  作者|标签:欧阳语陌


1

  江湖上百年来最有名的铸剑大师姓方名炼,传世的名剑共有九把,一曰窥尘,二曰断情,三曰霁雪,四曰霂霈,五曰青霜,六曰紫寒,七曰泽兰,八曰无妄,九曰无名。这九把剑每把都是武林至宝,能得其一都是一桩幸事。
  不过有人说,这九把剑并非方炼最得意之作,真正天下第一的,乃是他归隐前所铸的最后一柄剑。
  传言方炼一生最后一炉,同时炼出双剑,一把被他称为平生最得意之作,名曰归真;一把却被他称作平生最失败之作,名为归邪。十年前,剑成之日,方家上下付之一炬,男女老少无一生还。
  有人说是有人觊觎宝剑,当日夺剑杀人,造下灭门血案,有人说是归邪戾气太盛,魔剑屠门。真相是什么意境无人知晓了,再多的秘密也被那一场大火尽皆葬送。而且所谓的归真归邪从未在江湖上现身,一切也只得作为传说流传下去。
  ****************************************************************
  
百草山庄内,婢仆童子来来往往地忙碌着,或碾压草药,或将草药晒在后院,或给花草浇水施肥,或端着药笼跑进跑出。
  四个气质各异的杰出男子踏入百草山庄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上前搭理,所有人各行其是,对来客视如未见。
  言清明摸摸鼻子,“为什么我每次来都觉得自己特别没有存在感呢?”
  夜月闻言眉头一皱:“你常常来?难道总是受伤生病?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以后我要多注意,绝对不能再让你受伤了,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言清明闻言哭笑不得,搂过人亲了一口道:“好啊,以后你保护我,我肯定不会再受伤了,你是天下第一嘛。”
  “肉麻。”陆溪遥搓了搓胳膊,离那两个人远一点,不论看几次,他都受不了言清明和夜月的相处模式,嗯,还是哥哥好,从来不会说这些听着牙疼的没用话,反倒是将一片爱意全都用行动来表达。想着想着,陆溪遥脸色微微发红,不过一张俊颜倒是看不出羞赧。
  “无聊。”陆飘遥脸色发冷,转过脸看了看身边的陆溪遥,伸手将他带进怀里,“早说了让他们自己过来就是了,你何必也一定要来?”
  陆溪遥笑了笑:“也许久不曾见过寒川了,来看看他也好。”
  “哼。”陆飘遥微哼一声,显然是对陆溪遥口中亲昵的叫法略微不满。
  四个人不再在门口说话,而是举步往内里走去,并没有人来阻拦,他们顺利地进了内堂。
  内室之中,一人白衣胜雪,正靠坐在桌边看书,表情沉静,风华内敛。
  “哎呀,我的亲亲小寒川,我想死你了。”言清明看见那人一声怪叫就往上扑。结果没扑到那个白衣人,反倒是抱住了自己的月杏色美人。原来他方才一动身,夜月便也动了身形,先他一步挡在两人之间,不让他抱住别人。
  言清明抬眼,只见夜月咬着唇,又生气又伤心地看着自己。这才想起以前自己跟朋友如何胡闹都无所谓,如今有了枕边人,可是要收敛一些了。尤其他这个宝贝心智单纯,却醋劲大的厉害。连忙抱着人哄了又哄,“别多想啊,我可是只喜欢你一个啊,雪寒川那个冰块似的木头,我才不喜欢。”
  “言清明,你来百草山庄若是为了说我坏话,请立刻离开吧。”坐在那里看书的人神色未变,也未起身,翻过一页书册,继续低头看书。
  “寒川还是一如既往冷心冷面啊。”陆溪遥摇摇头。
  “好说,比起你大哥的冷脸,雪某小巫见大巫而已。”雪寒川依旧不抬头,再翻过一页书,“别说废话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雪公子号称白衣圣手,医术超群,却看不出我们来此所为何事么?”陆飘遥向来气势压人,可自从进了这百草山庄,却被人处处忽视,加之陆溪遥对雪寒川的态度,他自然心生不快。
  
雪寒川似乎没听到陆飘遥略带嘲讽的语气,淡淡道:“来找我自然是多为求医问药。听陆阁主和溪遥的声音都中气十足,身边那位公子更是内力深厚非常人能比,若说有事,恐怕就是言清明那个败类了吧?底气不足,脚步虚浮,不是受了内伤,就是亏了身子,怎么?来找我治?若是纵欲伤身,我可无能为力。”
  “仅凭闻声便能知道言清明那小子有毛病,寒川,你的医术更精进了。”陆溪遥微微一笑,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顺便拉着陆飘遥坐在身边。
  “什么神医,分明就是招摇撞骗的骗子,老子怎么可能是纵欲伤身?”言清明气得七窍生烟,雪寒川冷心冷面,话语极少,却是每次开口,连他这个号称嘴巴不饶人的人也要吃亏的。
  “不错,在下医术不精,只会招摇撞骗,既然不需我诊治,各位可以走了。”雪寒川下了逐客令,手上书册再翻一页。
  “寒川,别这样嘛,你知道的,他只是开玩笑。”陆溪遥叹口气,只好陪着笑脸打圆场,这屋子里的人,夜月根本就不懂与人交流,言清明三句话两句半不着边际,自己大哥从来不迁就别人,雪寒川性子清冷,只剩下他这个一个正常一点的人,堂堂魔君大人也只好收敛脾性给人做和事佬。
  “你若不替他看看,我便杀了你。”夜月出手如电,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掐上了雪寒川的脖子。如果他不肯治言清明,那就索性杀了算了。
  言清明大惊失色,陆溪遥额上冷汗都下来了。陆飘遥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不做声。夜月神色如常,一点不像正要杀人的样子。雪寒川依旧在翻书册,仿佛被人掐着脖子以命相胁的并不是他一样。
  “十五啊,寒川是我朋友,咱们别这样啊。”言清明手忙脚乱地将夜月的手扒拉下来,“乖啊,他会给我看病的,你杀了他,我不就没人治了,别这样,别这样。”
  夜月这才缩回了手,眼睛却盯着雪寒川不放,似乎在判断他究竟会不会医治言清明。
  雪寒川却沉默了下来,也不搭理几个人,仿佛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一样。
  几个人沉默着对坐了半天,言清明终于憋不住了,大声地咳嗽了几声之后,对雪寒川道:“寒川啊,这里还有几个大活人呢,你别当我们不存在好不好?”
  “几位要留便留,要走便走,需要我说什么吗?”雪寒川这才抬起眼看了看言清明,观他面色虚白中带着青黑,便知他为何来找自己了。不过口中依旧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我是来求医的。”言清明苦下了脸,“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抱歉,在下不过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怕是力有未逮。”雪寒川放下了书,端起一旁的清茶,啜了一口。其他几人却是到了这会儿都连茶都没人送上半口,就这么干坐着。
  “寒川,小川川,我错了,你是神医,白衣圣手,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你肯定能治好我的。”言清明双手抱拳,举在胸前给雪寒川作揖,伏低做小,一副有求于人的模样。
  
夜月不喜欢言清明这副样子,横眉道:“求他做什么,他若治不好你,我便要他给你陪葬。”
  雪寒川挑眉看了夜月一眼,淡淡道:“若是那般,便是我死了他也活不过来,你要的就是那样的结果?”
  夜月一愣,咬唇道:“我自然不要他死,所以来求你救他。”
  雪寒川冷笑一声:“你可半点没有求人的态度呢。”
  夜月一咬牙,“你要如何才肯治他,要什么,你说,只要这世上有,我便给你找来。”
  雪寒川不紧不慢地道:“若我说只要你这位出言不逊的公子一身内力和三十载寿数呢?”
  “寒川,你太过分了。”夜月还不及答话,言清明便先冷了脸,一把拉起夜月,转身就要走:“咱们走,不理这个骗子了,天下名医多了去了,我也不用他治。”
  “既然来了,就住几天吧,近来我正在试一种新的针法,你既然送上门来,我正好拿你练针。”雪寒川终于松了口,“客房在什么地方你们该知道,自己挑喜欢的房间住吧。我这里事忙,请恕招待不周。”雪寒川说完,又捧起了书册看着,从头至尾,连起身都不曾。
  这时候,一个小童进了门来,对着雪寒川道:“公子,堰尘回来了。”
  “哦?回来了?”雪寒川似漫不经心地放下了书册,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不过却起了身,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对那小童道:“你下去吧,做该做的事情去。”
  言清明几人就那么看着雪寒川撇下众人起身离去,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感慨,同时对那个能将雪寒川轻易勾走的“堰尘”多了点好奇之心。
  “好一个白衣圣手,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身负傲气孤高自赏之人。”陆飘遥眉头微皱。
  “那是因为你自己就是个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家伙。”言清明适时吐槽,然后再躲在夜月背后龇牙咧嘴,反正陆飘遥再如何生气,也不会和夜月动手,因为他知道没有胜算。魔尊决不会做没有胜算的事情。
  
*************************************************************
  方堰尘回到百草山庄,避开人多的地方,沿着暗色的小道一路往后院走,还没有到自己的房间,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雪寒川。
  他拣的是小道走,也因此没什么可躲避的空间,见避让不过,只得停了下来。
  “公子。”方堰尘抱拳,微微躬身行礼,就想错身走过。
  “我早说过了,你不必这么叫我。”雪寒川皱起了眉头,“这次出门,情形如何?”
  “没什么所得,不过我带回了抚心草。”方堰尘从背包中取出一只方盒,交给雪寒川,便又点了下头,然后退下了。
  雪寒川握着那只盒子,看着方堰尘离去的背影,颇有些无奈。他问的是他有没有受伤,可觉得疲累,他偏偏只提草药,神色匆匆,不愿多说。
  恰在此时,陆飘遥言清明等四人从另一边经过,原本走在前面的方堰尘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定在了那四人身上。
  那边四人都不是平常人,察觉有人盯着他们,同时回过头来。夜月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去不当一回事。陆飘遥微微眯起眼睛,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威压感,言清明则挑挑眉头,笑得一脸痞相,陆溪遥见是不认识的人看着他们目光微微一顿。
  雪寒川上前几步,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那几人看着方堰尘的视线,也隔断了方堰尘注视他们的目光。
  “我带你们去客房吧。”雪寒川说着,当先带路,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那几人只好跟上,也不去理为什么会有人盯着他们看。
  “一次出现三个,是天意么?”方堰尘看着那几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着。
  雪寒川送几个人到了客房,转身就要离开,言清明过去将胳膊搭上雪寒川的肩膀,坏笑道:“刚才那是什么人?看你藏着护着的样子,难道是金屋藏娇?”
  雪寒川一把拍掉了他的胳膊,冷声道:“堰尘是先父收下的义子,算起来是我义弟。”
  言清明带着一脸不信的表情,“义弟?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来你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第一次见他呢,少骗人了。”
  “我何须骗你。堰尘虽是雪家义子,却从不习医,他生性冷淡,先父也未曾对人提起过,所以知道他和雪家关系的人很少。他一年有八个月是在外游荡的,你没见过也是正常。”雪寒川说完,转身便走了。
  言清明还在揣测什么,夜月却冷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言清明心头一紧,赶紧进去哄人了,准是他刚才搭雪寒川肩头的动作又惹他的宝贝不高兴了。陆溪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言清明对着夜月又是哄又是逗的,嘴角渐渐上挑。陆飘遥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觉得有趣?需不需要我也那般对你?”
  陆溪遥闻言浑身一颤,赶紧摇头,算了吧,想象他大哥像言清明那般作为,太可怕了。
  
****************************************************************
  雪寒川回房后,果然看见方堰尘正在他房间内等他,微微挑眉,“你倒是很少主动来找我。”
  “那几个是什么人?”方堰尘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语气中多少欠了几分恭敬。
  “碧海阁陆飘遥、陆溪遥、言清明,那个月杏色衣服的,若我猜的不错,该是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半月公子。”雪寒川慢慢说着,拎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两年前出海去找碧海阁时,你并未提及你知道碧海阁的所在。”这一回,方堰尘的语气中不满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确实不知道碧海阁的所在。”雪寒川面不改色,他没有说谎,虽然和言清明及陆溪遥算得上是朋友,但他极少离开百草山庄,每次都是那两个人来找他,他却从未问起过他们的住处是在何地。
  “你却认识碧海阁的阁主?”方堰尘皱起眉头冷笑。
  “我认识的是陆溪遥和言清明,阁主陆飘遥倒是头一回见。”雪寒川也皱起眉头看着方堰尘,“况且,就算你知道了碧海阁在哪里又能如何,你以为你去了就能如愿么?”
  “你明知道我在找什么。”方堰尘咬着唇看着雪寒川。他年复一年地出外寻找,为的是什么那个人是心知肚明的。可他却从未对自己提起言清明等人和他相识,自己,果然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不是么?“没关系了,反正他们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方堰尘说着,转身出了房间。
  雪寒川还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只盼着堰尘不要做傻事就好了。
  当夜,陆飘遥等四人用了点茶水之后,全都昏昏欲睡,回了房中,没多久便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一道黑影趁着夜色溜进了陆飘遥的房中,蹑手蹑脚地到了床铺边,那道黑影摸到了床边的宝剑,那是陆飘遥的佩剑——无名。
  当那黑影将无名宝剑抓在手中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带着杀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是冲着我的宝剑来的么?”那黑影蓦然一惊,他不是应该已经昏睡过去了么?怎么会?
  “真是不知死活。”陆飘遥一掌挥出,那个黑影跌出了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送给堰尘的礼物,呵呵


2

  

  陆飘遥一闪身追出了屋子,旁边房间的言清明和夜月也闻声出了来。言清明笑了笑道:“我说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原来是去了那边。”
  “想对清明不利,我杀了你。”夜月早就不耐烦假装被药倒,一闪身形就要动手。
  恰在此时,闻听有人大喝一声:“住手。”白影衣衫,挡在了夜月面前。
  言清明眯了眯眼睛,看着雪寒川道:“小川川,你这是何意啊?”
  雪寒川不理几人,回身探了探那黑衣人脉门,眉头皱起,对几人道:“谁打伤了他?”
  陆飘遥踏前一步,“我。”
  雪寒川冷冷一笑,“魔尊之名果然名不虚传,雪某还要多谢陆阁主手下留情了。”说完抱起人转身离开。
  夜月还要去追,言清明却拉住了他道:“算了,还没看出来么?是白天遇到的那小子。”
  “他为何要对我们下药,又为何要偷大哥的宝剑?”陆溪遥微皱眉头,“他既然是寒川的义弟,不该对你我存有敌意才是。”
  “如果是为了无名,倒也没什么稀奇,这世上本就是多有贪欲之人,只是他也该自己称称斤两,敢在我面前打我随身宝剑的主意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活的。”陆飘遥说到这里哼了一声:“言清明,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留下那人性命。”
  言清明也笑了起来,“走,去问问寒川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倒不明白了,他那般的人,何苦将一个满心贪欲之人宝贝成那样。”
 
******************************************************************
  雪寒川抱着方堰尘回到了房中,先从锦盒中摸出两丸聚魂丹给他吃了,这才剥下他的衣服,只见雪白的肌肤上一个殷红的掌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摸出金针点上他的穴位,又配合着内力替他导气入虚,不多时方堰尘吐出一口鲜血,胸口的掌印倒是消了。
  雪寒川的脸色也是惨白,额上竟然滴下汗来,不过他并没有抱怨什么,只是道:“想不到你还是做了傻事,要是我晚去一步,你可知你命就没了。”
  “我没有叫你来救我。”方堰尘别过了脸,一边说话一边披上了衣服。
  “这是在我百草山庄,无论是你出了事,或者那几个人丢了东西,我都无法交代。”雪寒川皱起眉头,“况且,就算你真想要那几柄剑,也该和我商量。”
  方堰尘沉默了一下,才接了话:“我并不是要偷,只是想……看看。”
  雪寒川低头想了一下,而后言道:“若是这样倒好办了,我帮你去借就是,你何必……”
  “我怎知你肯去借?”方堰尘说的平淡,却并非作假,他是真的没想过让雪寒川去借剑。武林中人都将兵刃看的极重,越是极品的兵刃越是宝贝,别说是借出给人,有时就是多看一眼也会惹出祸端。雪寒川连认识那几个人都不曾对他提起,他怎么敢想让他去替他借剑?
  “你内伤不轻,先自己凝神运气,等你行完周天,自然会看见宝剑。”雪寒川说完出了房门,直接朝着陆飘遥等人所在的院落去了。直到他出了房门,堰尘才出声道:“是三把,除了陆溪遥,每人身上都有一把……”
  才进了院门,就见言清明几个都在,显然正在等他,雪寒川也不多言,只是平伸双手,对言清明道:“拿来。”
  言清明一愣,皱起眉头,“你是要什么?”
  
“你的佩剑。”雪寒川字字清晰。
  “什么?”言清明差点跳了起来,“你跟我要窥尘?”
  “不仅仅是窥尘,这位夜月公子的佩剑和陆阁主的无名也请一并借来。”雪寒川直言不讳,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如何过分。
  “寒川,且不说你这个要求是否过分,但就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也该先给我们一个交代才对吧?”陆溪遥眉头皱起。
  “没有理由,无可奉告。”雪寒川一张冷脸,气煞在场几个人。
  “雪神医这样说,岂不是太强人所难。开口就要借剑,怕是江湖上没有这样的规矩。”陆飘遥眉目微寒。
  “溪遥之前不也上云幽门借剑,又有何不可?”雪寒川一言出口,在场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提及旧事,陆溪遥脸上大有尴尬之色,因为那事有诸多因由,陆飘遥更是闻言心中不快。一声冷哼,衣袖一拂,劲风扫过,院中一株桃树,平白被扫下花瓣无数。
  一时气氛僵极,倒是夜月开了口,“只要你治好清明,这柄剑便是送你也无不可。”
  雪寒川微微抱拳,“多谢公子,不必送,只是借来一观。言清明再怎么混蛋毕竟是我朋友,我不会用这种事情要挟他的,他的内伤,我尽力而为。”
  言清明仰天大笑,“好好好,寒川如此待我,我自然也不好小气,要借只管拿去。”
  陆飘遥也冷哼一声,“如此说来,若是不借,倒是陆某小气了。”说罢便解下了随身佩剑无名递了过去。而后回身进了房门。
  言清明和夜月也先后递上宝剑。言清明还凑上前取笑雪寒川,“小川川,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莫不是心上人要看这宝剑,所以来向我们要?”
  雪寒川并不答言,只是对言清明道:“你身子已然亏损的厉害,若不想早早送了性命,半年之内不可有房事。”说完也转身走了。
  言清明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一声**,让他半年不可有房事,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转回眼看夜月,却见他一脸下定决心的表情,当下更是苦了脸,这宝贝若是不肯让自己近身,那可真是半年沾不得半点荤腥了……
  雪寒川捧着三柄宝剑到了自己房里,此时堰尘恰好行完一个周天,一睁眼就见雪寒川将三把宝剑放在了自己面前。
  
“你……”方堰尘一个字出口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三柄宝剑有多宝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于江湖人而言,兵刃有时是比性命更珍贵的东西,更别说是堪称宝器的兵刃。那几人都不是平常人物,手中宝剑怎么可能说借就借,可是雪寒川不但带着剑过来了,还一次就是三柄……
  “只是借来,你看过之后,我还要还回去的。”雪寒川说完放下宝剑,自己转身出了房门,这个时候大概应该让他自己一个人呆一会才好。
  堰尘轻轻抚着那三柄宝剑,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多年之后,三柄宝剑重入掌中,竟是说不出的心酸凄楚。
  闭上双目,再睁开,眼中欲滴的水汽已经被逼退下去。“呛啷”一声,堰尘拔出无名,手指轻轻抚过剑刃,温柔的似乎在碰触稚嫩的花朵。
  堰尘今天白日里见到那几个人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几道剑气遥遥直冲天际,宝剑归鞘,无碍锋芒毕露。方家的人三岁起便能辨识剑气,更别提是方家锻造的神兵利器了。一瞬间那三道熟识的剑气,让堰尘差点落下泪来。窥尘、无名、霁雪,这不仅仅是三柄剑啊。
  他自十年前从大难中逃得性命,便自觉浮萍无依,就算被雪家收养,依旧自觉孤寂,这些年来他在江湖上寻寻觅觅,为的就是找到方家传世的九把名剑,倒不是为了什么神兵宝器,只是寻个依托,慰藉黯然之情罢了。
  他本以为雪寒川是明知他在寻找什么却不对他言明线索,如今见他为自己求来宝剑,才知他并无此意,倒是自己小人之心,误会了他了。
  人情世故他懂得少,却深知人心险恶,江湖艰险。他不知道雪寒川答应了别人什么,才能换回他带着三柄宝剑来给他一观,但他知道,他不愿看着雪寒川为他牺牲什么,也不愿看他为难。
  一念至此,方堰尘又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将三柄宝剑一一出了鞘,手指抹过,血痕森然。
  剑是雪寒川接走的,却是方堰尘还回来的,言清明看见方堰尘捧着剑进门的时候,嘴角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侧身坐在回廊上,一条腿蜷起,一条腿晃啊晃。“呦,看完了?可还精彩?要借剑一观早说便是,何必做下药这种事情,多伤感情?”
  “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交情可伤?”方堰尘并非讥讽言清明,而是纯然地觉得疑惑而发问罢了。他不认识这些人,何必向他们攀交情?
  陆溪遥在一旁挑着眉看言清明,呦嗬,除了雪寒川,还能有人让言清明在言语上吃瘪啊?
  方堰尘捧着剑到了陆飘遥面前,高举过顶,微微躬身,一副尊敬的样子。
  陆飘遥单手接过了剑,堰尘却一言不发又走到言清明和夜月面前,同样的姿势奉上宝剑。等言清明和夜月接过了剑,堰尘又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可见他方才的恭谨姿态并非对人,只不过对剑罢了。
  “真是个古怪的家伙。”言清明嘀咕着,“呛啷”一声拔出自己的宝剑,忽的“呀”一声叫了出来。并非宝剑有什么损伤或不妥,反而是原本锋芒毕现的剑刃变得温润内敛,不经意时,一道异彩暗流而过,更显不凡。倒像是武林高手进阶到返璞归真的境界去了。
  而就在言清明拔剑出鞘的时候,夜月和陆飘遥手中的宝剑也铮铮然剑身鸣动,似乎和言清明的窥尘有着某种应和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陆溪遥疑惑地问着。
  “养剑人?”陆飘遥颇为惊异,他没有想到方堰尘竟然是万种难求的养剑之人。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养剑人。”言清明也开了口,同时一拍大腿,“早知道他要宝剑是为了饲喂,何必他抢啊,我求也要送到他面前了。寒川这个损友,居然不早说。”
  
**************************************************************************
  稍晚些时候,雪寒川带着一些药酒、银针、药石和一些稀奇古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到了言清明房里。
  伸手替言清明把了把脉,雪寒川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他道,“你这不像是受了内伤,却又明显gong力大减,怎么回事?难道是练gong走火入魔?”
  言清明先是看了夜月一眼,这才犹犹豫豫地把自己如何遇到夜月,如何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凌霄一门武gong的诡异之处,及自己不愿受那平白来的gong力故而gong力反渡之事一一说了。
  夜月在一旁听着,死死咬着唇,待言清明讲完,才懊恼地说了一句,“要不是为了我,清明也不至于……”一边说还一边捶了桌子一下,上好的梨花木桌瞬时凹了一块。
  “宝贝,不怪你啊,是我自己决定的嘛,你别着急,也别生气,别崩出木刺扎了手啊。放心放心,寒川会治好我的。”言清明握着夜月的手轻轻搓了搓,一副哄人的语气,说不出的肉麻可笑。
  “夜月公子武gong高强,怎么会被这小小的木刺扎到,倒是我家的桌椅摆设比较倒霉吧。”雪寒川不冷不热地说着。
  “别这么小气嘛,大不了我让飘遥赔你一张新的。”言清明最喜欢慷他人之慨,拿着陆飘遥做顺水人情。
  “不必了。”雪寒川冷冷出声,接着把话题导回正题,“你刚刚将gong力回渡的时候并无不妥,只是近几个月才显出亏虚之症?”
  “刚度完gong的时候自然要命,可是将养了一些日子也就无妨了,飘遥还输了些gong力给我,一时间倒也如常,可近月来却不知怎么了,体虚无力,心浮气躁,一旦运gong,便觉五脏六腑火烧火燎一般,那一日更是吐出血来,才知大事不妙,找了许多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不得不来找你。”言清明一边说着一边叹气,又握了握夜月的手。其实他洒脱一世,倒也并不留恋许多,只是若要丢下夜月一人独赴黄泉,却是心下不忍。这人离了他也不知能不能活。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