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传_龚济民+方仁念【完结】(69)

2019-03-10  作者|标签:龚济民+方仁念

  听说《屈原》完稿了,许多报刊的编辑纷纷登门索求,希望能在自己的刊物上发表。沫若为了便于演出,便于斗争,特意与国民党办的《中央日报》打jiāo道,将剧本jiāo给了该报副刊编辑孙伏园。有位朋友提醒他当心稿子被“扣压”,他回答道:“我还没有把这个花瓶敲碎之前,国民党的报纸就还得给我发表剧本。”①说完哈哈大笑。这位朋友当然知道,所谓“花瓶”,是指国民党把郭沫若这文化工作委员会主任当作装饰品空摆在那里,以标榜民主。沫若早就想“摔碎这个花瓶”,可是必须顾全大局。果然如沫若所料,有关当局只好让《屈原》连载于一九四二年一月二十四日至二月七日《中央日报》副刊。国民党宣传部副部长潘公展读后,看出了作者的chūn秋笔法,大发雷霆,狠狠指责部下说:“怎么搞的?我们的报纸公然登起骂我们的东西来了!”立即下令撤销了孙伏园的编辑职务,然而其社会影响已无法抵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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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访问王亚平同志的谈话记录》,见huáng中模编著、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年2月版《郭沫若历史剧〈屈原〉诗话》。

  三月初中华剧艺社正式开排《屈原》后,斗争更加复杂。国民党反动派起初一再阻挠,甚至妄图下令禁演,可是经不住人们的质问:“《中央日报》能够登,为啥不能演?”继而他们又威胁国泰影剧院老板夏云瑚,要他把中华剧艺社从戏院赶走,幸好夏云瑚能明辨是非,终以不演戏无法赚钱维生作为借口予以顶住。演员们天天聚在“国泰”对面一座破旧楼房的院落里,沫若也常来观看排练,不时给予指点。累了,他就请大家到前面的茶馆里坐一下,喝一杯热茶,再顺便说上一段戏。有一次在金山家里聚餐,沫若酒后一时兴起,忽然跳到主人的chuáng上,又满怀激情地朗诵起《雷电颂》来。洁白的chuáng单因此遭了殃,金山却说“值得,值得”,因为他又一次受到了启发。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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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据炼虹:《忆〈屈原〉,念郭老》,《西湖》1979年第6期。

  一九四二年四月二日,《新华日报》第一版以醒目的字体登出了大幅广告:

  《屈原》明日在国泰公演

  中华剧艺社空前贡献沫若先生空前杰作

  重庆话剧界空前演出音乐与戏剧空前试验

  四月三日,《屈原》如期在柴家巷国泰影剧院开演,台上台下群情激昂,彼此jiāo融成一片沸腾的海洋。第二天,重庆各报都作了报道,公认“此剧集剧坛之jīng英”,“上座之佳,空前未有”,“堪称绝唱”。不少人半夜抱来被子睡在剧场门口,等候第二天售票,更有人专程从成都、贵阳赶来看戏。整个山城沸腾了,无论在教室内,在马路上,抑或在轮渡口、车站旁,时常可以听到“爆炸了吧!……”的怒吼声。沫若几乎天天亲临剧场,不是蹲在破旧的后台跟大家谈心、讨论,就是站在条幕旁和剧中人一同欢笑和流泪,有时也到台下去看戏,细心观察观众的反应。五日晚上,他在后台和张瑞芳谈到婵娟斥责宋玉的一句台词:“宋玉,我特别的恨你。你辜负了先生的教训,你是没有骨气的文人!”他说:“在台下听起来,这话总觉得有点不够味。似乎可以在‘没有骨气的’下边再加上‘无耻的’三个字。”正在旁边化妆的饰钓者的演员张逸生插口说道:“‘你是’不如改成‘你这’。‘你这没有骨气的文人!’那就够味了。”沫若一听大受启发,觉得改得非常恰当,便尊称张逸生为“一字之师”。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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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屈原〉附录·〈瓦石札记〉》

  七日,沫若送票邀请huáng炎培观看《屈原》。日前huáng炎培已读过剧本,现在又看了演出,禁不住击节赞赏,率成七绝两首以赠作者:

  不知皮里几阳秋,偶起湘累问国仇。

  一例伤心千古事,荃茅那许别薰莸。

  阳chūn自昔寡知音,降格曾羞下里吟。

  别有jīng神难写处,今人面目古人心。

  沫若接读后,感慨系之,即于十一日步原韵奉和两首,由衷地向老友吐露创作《屈原》的真实心境:

  两千年矣dòng庭秋,嫉恶由来贵若仇。

  无那chūn风无识别,室盈薋薋器盈莸。

  寂寞谁知弦外音?沧làng泽畔有行吟。

  千秋清议难凭藉?瞑目悠悠天地心。

  这时候报刊上已经发表了不少剧评,周恩来和大家商量,认为必须进一步扩大宣传,把文章做足。四月十二日《新民报》头版以《〈屈原〉弦外之音——huáng炎培、郭沫若酬唱》为题,刊载了huáng、郭二人上述唱和诗。第二天,《新华日报》便开辟专栏转载了这四首诗,同时还发表了董必武的和诗一首,栏目则冠以《〈屈原〉唱和》。从此,这类诗作不断见报,形成轰动一时的大联唱,持续了约半年之久。应和者有知名人士、文坛老将、社会贤达、机关gān部、医生、教师和学生,如沈钧儒、柳亚子、陈铭枢、张西曼、沈尹默、田寿昌、潘梓年、华岗、龙潜等。“始识孤臣何所藉,卅年慰得寂寥心。”①这些唱和诗使沫若觉得和含笑在九泉之下的三闾大夫一样,自己三十年来研究屈原的一番苦心终于得到了安慰。

  《屈原》在重庆首次公演十七天,场场客满,卖座近三十万。四月二十日演出最后一场,沫若特邀苏联大使潘友新前来观赏,恰好夏衍从香港回到重庆,便相率一同看戏。这天敌人有意破坏,中途断绝了剧场的用电,可是在观众们的支持和配合下,台上点起一盏油灯,演员们借着微弱的光亮继续往下演。说来也真巧,待到金山朗诵《雷电颂》的时候,剧场外面忽然也电闪雷鸣,风雨jiāo加。沫若与观众们无比振奋,好象不是在看戏,而是身临其境,亲眼得见历史的再现。②潘友新在观看演出过程中握着沫若的手说:“可惜是在战时,否则我一定想法子把你们全班人马请到莫斯科去。”沫若感激地回答道:“但愿你们早日打退法西斯qiáng盗,让我们的戏能够有在友邦首都上演的幸福。”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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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见《汐集·赴壁山途中再和huáng任老观〈屈原〉演出韵二首(二)》。

  ②参阅炼虹:《忆〈屈原〉,念郭老》。

  ③夏衍致田汉信,见1942年《戏剧chūn秋》第2卷第2期。

  广大人民和国际友人愈是欢迎这出戏,国民党顽固派就愈加惊恐和愤恨。一方面,他们开动宣传机器,在国民党中央机关报《中央日报》和其他御用报刊上,大肆诬蔑、攻讦《屈原》“粗bào”,“对于史实是歪曲,对于艺术欠忠实”,说得一钱不值;另一方面,他们竭力chuī捧“战国策派”文人陈铨为汉jian辩护的《野玫瑰》,qiáng迫一些演员演出这个剧本,并由国民党中央宣传部、教育部颁令给奖。这些本是沫若预料之中的,《新民报晚刊》不是说“《屈原》冒险演出”吗?没有这点“险”,也就看不出作品的真实价值;不“冒”这点“险”,也就表现不出演员们的劳苦功高。为此,沫若用《屈原》上演税宴请剧组全体人员,当作一次庆功会。大家在文化工作委员会的操场上吃了一顿午饭,并一同摄影留念。①沫若还做了十六首诗,分别题赠演员们。其中《金山饰屈原》一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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