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传_龚济民+方仁念【完结】(114)

2019-03-10  作者|标签:龚济民+方仁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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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沫若诗词选·歌剧〈白毛女〉重上舞台(忆秦娥)》

  ②据张天民1979年10月21日致笔者信。

  由这些作品的遭遇又联想到许多人,这往往使沫若深感不安。十年浩劫,灾难重重,不知有多少同志由于与他有牵连而受到过这样那样的冲击。chūn节后不久,原抗敌演剧队的吕复来访,这时沫若又住进了医院。沫若紧紧握住吕复的手,对“四人帮”把演剧队打成“反革命别动队”,使他们许多人惨遭迫害寄予深切同情。吕复当然不会忘记,沫若曾为维护演剧队的革命历史写过不少证明,现在特地代表演剧队的成员们向他表达了无限感激慰问之情,但怕引起他的激动,影响他恢复健康,所以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让感激的泪水流出来,于是尽量讲一些使他轻松愉快的事情,谈了自己的婚姻和家庭,说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立群忙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回答是儿子,沫若风趣地说:“那就不会成为吕后啦!”在座的同志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吕复来时,曾带了一份揭批“四人帮”在抗敌演剧队问题上的罪行材料,在与沫若见面之前已先jiāo给于立群,商定等沫若康复后再请他看。没想到过后他知道了这件事,立即跟立群将这份长达万余言的书面材料讨了来,在一天中分三次看完,并写了批语:“演剧队是党领导下的革命文艺团体,这个团体的革命性质,是不容颠倒的。”①由于他及时向党中央反映情况,这一起政治冤案终于很快得到了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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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吕复:《郭沫若同志和抗敌演剧队》,1978年6月20日《解放日报》。

  待到四月间杜宣、严文井和周而复来看望沫若的时候,他已经又从医院回到了家中。劫后重逢,百感jiāo集,这天大家都很激动。沫若说:“看到你们,我很高兴!”只有他们才能真正体会到这句话饱含的无限酸辛,在林彪、“四人帮”统治的时期,谁也没有把握说十年之后会活着相见。立群也出来忙着招待这些老朋友,她笑嘻嘻地说:“你们身体都健康,又能在一起见面,真不容易。”话题很自然谈到一些老作家受迫害的情况,沫若坐在沙发上,手持助听器仔细听着,不时插问一两句。周而复叙述了自己如何因创作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而罹罪,甚至连同为他作品辩护的一位青年工人也惨遭迫害的事实,沫若听了非常愤怒,除了表同情和安慰之外,还说:“这是中国人民空前的灾难。但你比我年轻,身体更比我健康,继续拿起笔来,进行战斗,肃清‘四人帮’的流毒和影响,看来还要化很大的力气哩!”接着谈到他自己,说如果不是毛主席和周总理保护,“四人帮”也要向他下毒手的。临别时,沫若执意亲自送客。走到院子里,他指着满院含苞待放的牡丹对杜宣等人说:“再过一个星期,我的牡丹花就要开了。”大家看着花中之王经过一场风bào的摧残依旧茁壮成长,带来了满院chūn色,自然感到欣慰得很。沫若把他们送到二门口,仍依依不舍,便在石阶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大红的屋檐下挂着一串日本风铃,chūn风chuī过,发出叮叮的音响,院子显得十分幽静。客人再一次告辞,沫若看见他们乘坐的车子已经开动了,才又由立群搀扶着站起来,脸上堆着亲切关怀的微笑,缓缓地举起手向他们摇了摇,无限深情地望着他们的车子开出大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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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周而复:《缅怀郭老》,《新文学史料》1980年第2期。

  沫若的身体时好时坏,医院常进常出,人们都很关心他的健康,登门看望的朋友络绎不绝。五月下旬,张瑞芳、赵丹、凤子、李準等人入院探望。他们跟他谈起南昌起义在准备拍电影了,这勾起了他的许多回忆:当年八月一日他没能赶到南昌,在路上连衣服都被抢光,是周总理和贺龙同志送给他两件单衣。他说:“可惜衣服没能保存到今天。”他们又谈起在重庆他为大家朗读《屈原》的情景,张瑞芳模仿他的声调念着:“婵娟我的女儿,婵娟我的弟子……”突然她禁不住哭了起来,立群也哭了。他默默注视他们片刻,轻轻说道:“你们为演我的戏受苦了……”他们还告诉他,“四人帮”垮了之后,现在他们又可以上银幕了,目前正在拍摄《大河奔流》,其中有毛主席和周总理的形象出现。他很哀伤地叹息道:“只可惜总理看不见了。”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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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张瑞芳:《郭老,我们的一代宗师!》,《文艺报》1978年7月第1期。

  一年多来,一提到周总理,沫若就黯然神伤。他已经写过好几首悼念的诗词,可是总抒不完、叙不尽自己的情和谊。

  “光明磊落,与导师,协力、同心、共命。五十余年如一日,不断长征、跃进。”①多么可敬可爱的人,如今到哪里去追寻?六月的一个星期天,他请常香玉来家中作客,和家人一起听她唱了《满江红·怀念毛主席》等几首词后,一再鼓励、支持她“要有怀念周总理的唱段”。为了帮她演唱好这个节目,他还设法弄到一张“周总理革命事迹展览”入场券,第二天叫秘书送给她去参观学习。他忽然又记起这么一件事,四五月间,有位友人抄寄给他一首恩来十九岁时写的七绝:“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不禁赞赏道:“真是绝妙好词!”由此他又不知不觉浸入对充满了友情的往事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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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见《沫若诗词选·怀念周总理(念奴娇)》。

  一天下午,幼子建英搀着小甥女来到爸爸的书房里,乐滋滋地告诉他:晚上电台将广播当年《蔡文姬》演出的录音。沫若异常欣喜,他亲了一下外孙女的小脸蛋,吩咐儿子叫妈妈早点开饭。这天晚上,他早就坐在沙发上静候佳音。广播员报告节目后,忽听得“东风应律呵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呵布阳和……”呵,蔡文姬要出场了。一别十余载,久违了,文姬!他频频调节助听器,想以最佳的效果收听他用心血写出的那些字句,一声声催人泪下,一句句诱人回味。也不知是哪儿来的一股劲头,他居然一直听到最后一场,先由蔡文姬自己吟哦、复由歌伎队边奏边唱的一曲《重睹芳华》,听着,听着,他不觉涕泪滂沱。想到今天晚上千家万户在收听广播,自己的作品又在为党、为人民服务了,他兴奋得久久不想上chuáng。三、四个月之后,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又重新上演《蔡文姬》,剧组的同志们情深意长地写了一首七律献给沫若:

  重睦芳华十九载,着风被雨色更鲜,

  胡笳重和跃进曲,奇葩再逢大治年。

  魏武风貌仍潇洒,文姬清歌盖回旋,

  情绪记忆深如醉,奉上郭老一陶然。

  他多么想去剧院看戏,并顺便会会同志们啊,遗憾的是终因健康状况不佳而未能如愿,这首七律因此成了他十分珍惜的纪念品。

  喜事接踵而来,不久,《沫若诗词选》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沫若剧作选》也已付梓。同时,沫若还收到了日本京都雄浑社赠送的他们编辑出版的《郭沫若选集》第一卷样本。他在给该书出版委员会代表柘植秀臣的信中说:“拙作别无可取,蒙大力斡旋,以日本文面目问世,颇感惭愧。加以国内有‘四人帮’问题梗阻,给了雄浑社很多不便,而其故亦难明言,乞谅。”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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