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传_龚济民+方仁念【完结】(104)

2019-03-10  作者|标签:龚济民+方仁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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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据《天涯海角》,1961年2月20日《羊城晚报》。

  ②见《东风集·海南纪行(八)》。

  自琼崖回北京途中,沫若夫妇特在武汉稽留一日,对这个曾经为保卫它而战斗过的城市,他们情谊绵绵。驱车来到珞珈山,沫若急着下车,按记忆的痕迹寻觅他住过的宅邸,在一区二十号前他兴奋地停住了脚,连声呼唤立群:“对!就是这一栋,就是这一栋!”山下浩淼的东湖依然无恙,四周仍是绿树成荫,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了,旧日与周恩来、与三厅的同志们共同战斗的一幕幕,就象电影似地连续在眼前放映。接着又找到了恩来同志住过的屋子,跨进门去,就忍不住伸出手来不停地抚摸那些旧家具,与同行者说起当年在客厅里,与恩来促膝谈心的情景。①下午,他游览了武昌东湖三闾阁、九女墩后更是诗兴勃发,真是“游罢琼崖来武汉,域中无处不新奇”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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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罗高林:《珞珈山的怀念》,1979年10月14日《湖北日报》。

  ②见《沫若诗词选·回京途中(一)》。

  回到北京不久,五月沫若又去游览泰山。在岱庙遥望泰山,它似乎显得格外高峻,沫若却相信这七千多级台阶该不在话下,自己一定能爬得上去,要是连泰山都爬不了,以后想爬梦里都在想念的峨眉山,可怎么能上得去呢?这次登泰山并不顺利,在万松亭遇雨,在极顶观日出又未能如愿,但只有登上泰山之巅,才真正领略了“一览众山小”的意境。

  九月中旬,沫若决定由重庆乘江沪轮沿江而下,因为他迫切地想与阔别四十八年的三峡重新见面。当年雏鹰怀着奋飞的决心,振翅越过夔门不及细顾的景色,如今老鹰却愿在此翱翔、盘旋,每一处奇景激起的情感的溪流,最后都汇合流入滔滔东去的大江,奔腾不息。在“浩气混茫江似血,崇山磅礴月如钩”的夜晚,他宿在万县,眼望白岩书院李白的书堂,当年诗仙的情cháo同样不时涌上他的心头。轮至奉节,江中起沙阻,沫若遥望白帝城,思古之幽情油然而生,“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诗圣杜甫寓奉节时所作诗句,不意脱口而出。过瞿唐峡与巫峡时景色险而奇,确是“岸崖双壁立,峡道九肠回”,“山塞疑无路,湾回别有天”①。走完了西陵峡,天地顿然开阔,浑然犹如梦中醒来。重游四十八年来日夜惦念着的三峡,更使沫若心旷神怡,于是略拟李白《蜀道难》其体而反其意,作《蜀道奇》,喟叹“蜀道之奇奇于读异书”,歌颂“人定胜天目可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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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以上引诗均见《东风集·再出夔门》。

  十月底沫若又参观了上海豫园,接着又游览了风景秀美的富chūn江,察看了七里垄和富chūn江的电站大坝,踏访了严子陵钓台、句山樵舍。后又顺便南游广东从化、流溪河、七星岩等风景胜地。沫若之所以如此喜欢马不停蹄地跑遍北国南疆,正如他在给友人徐迟的信中所说:“旅行是最好的事,我一在外旅行,便可以有些创作,一停顿在京里,就像化了石一样。”①沫若心中明白,古稀之年犹能步履矫健地游历天涯海角,这不能不说是人生的一大幸福;回想近年来许多友人相继去世,自己可真是身在福中该知福了。就在一九六一年一月中旬,正当他率代表团访问古巴之际,惊闻老友杜国庠溘然与世长辞。当年在重庆先后于三厅和文化工作委员会期间,国庠一直是得力的gān将,沫若视之为兄长,两人真可谓“生死jiāo游五十年”,如今老兄竟然先走一步,使小弟感到不胜悲痛。他亲自为《杜国庠文集》作序,称自己“无论在做人和做学问上实际受了他的教益不少”。再想想建国十多年来,先于杜国庠谢世的有徐悲鸿,后于杜国庠谢世的有梅兰芳,在他们艺术生命之花尚在盛开之时,就都匆匆离开了人间。死者虽无憾,生者却长恻恻,不过他相信他们在学术、美育方面的功绩会超越空间和时间而长留于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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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郭沫若致徐迟的信》,《人民文学》1982年第1期。

  在追忆已经逝去的友人时,沫若总念念不忘首阳山上“不食周粟”的“叔齐”郁达夫,尽管他早在抗战胜利时已在南洋被日本宪兵杀害了,但他永远活在“伯夷”的心头。当沫若获悉有人搜集、编辑了《郁达夫诗词抄》时,感到非常高兴,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纪念,他允为该书作序,题为《望远镜中看故人》,其中说:

  对于尽了一定责任的已故的战友,我认为,我们应该抱着望远镜去看,把他的优点引近到我们身边来;而不是抱着显微镜去看,专门挑剔他的弱点。

  从这一观点出发,沫若虽然也谈到达夫是有他的短处的,但他更加qiáng调“达夫毕竟是一位倔qiáng的战士”,“为时代、为自己作了忠实的记录”,“颇知道自己的短处,而他却不是加以掩蔽,文饰,而是加以揭露,更改。自己始终是想更坚qiáng、更勇敢一些,和恶势力搏斗。”真的,达夫在地下若有知的话,想来会同意他挚友的意见的。

  沫若也总是忘不了那些曾和他一起战斗过、并有过诗歌赠答的老战友,如朱德。《朱德诗选集》的初稿送出版社以后,沫若特地要来读了一遍,并题签了书名以备用,还对其中《和郭沫若同志〈登尔雅台怀人〉》一诗作了详细解释。这位老将跟沫若在偶尔相见的场合中,总要抓住有限的时光说笑几句。在一次诗歌创作座谈会上,朱德诙谐地说:“我经常说要拜郭老为师,当个徒弟,他就是不收。”沫若听了赶忙回答道:“元帅在上,老郭不敢谈诗!”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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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诗座谈纪盛》,1962年5月25日《光明日报》。

  全国解放后,经常跟沫若有诗歌赠答来往的是毛泽东。一九六一年十月沫若观看了浙江绍兴剧团演出的《孙悟空三打白骨jīng》,成诗一首,录呈毛主席,内容是隐喻当时的国际形势。一九六○年七月苏联突然撤离在华专家,发动反华攻势之后,一时许多社会主义国家非但不能理解我们,反而随声附和。沫若的愤慨于诗中表露出来,故有“千刀当剐唐僧肉”句。主席读后即作七律《和郭沫若同志》,沫若细加吟味一番,当天又依韵奉和一首:

  赖有晴空霹雳雷,不教迷雾聚成堆。

  九千万里明真谛,八十一番弭大灾。

  僧受折磨知悔恨,猪期警惕报涓埃。

  金睛火眼无容赦,那怕妖jīng亿次来!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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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见齐得平:《诚挚的衣谊》,《郭沫若研究》1985年第1辑。

  沫若将这首诗又送给毛主席看,主席回信说:“和诗好,不要‘千刀当剐唐僧肉’了,对中间派采取了统一战线政策,这就好了。”同时主席又将自己的近作《咏梅》词送给沫若看,词中所刻画的共产主义战士的崇高情操:“俏也不争chūn,只把chūn来报。待到山花烂熳时,她在丛中笑”,使沫若深深为之钦佩。

  五十四

  为了纪念郑成功赶走荷兰殖民者、收复台湾三百周年,八一电影制片厂希望沫若能写个关于郑成功的电影剧本,为此他们送了许多有关历史资料及电影剧本给他做参考。沫若虽从未写过电影剧本,但他人老心不老,很想尝试一下。他从一九六二年五月开始搜集资料,八月间在北戴河避暑休养时,遇到曹禺正在那里写剧本《王昭君》,当初饰屈原的演员金山也在,还有一些老朋友,如贺龙、廖承志、刘宁一等,都竭力鼓动他先别问电影文学剧本的形式有何特殊要求,重要的是把它写出来再说。受了他们的激励,沫若坐在海滨,面对咆哮的大海心驰神往,为这个横跨台湾海峡的“国姓爷”郑成功构织情节线索,安排人物表,回北京后更是加紧写作,十月初终于完成了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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