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慢慢来_龙应台【完结】(2)

2019-03-10  作者|标签:龙应台

  书名:孩子你慢慢来

  作者:龙应台

  内容简介

  《孩子你慢慢来》出自华人世界最有影响的一支笔龙应台的著作,她的文字温若小溪,也可以深情万丈。这本书里的龙应台是一个母亲,与生命的本质和起点素面相对,做最深刻的思索,最不思索的热爱。

  它不是传统的母职的歌颂,是对生命的实景写生,只有真正懂得爱的作家才写得出的生活散文。

  “谁能告诉我做女人和做个人怎么平衡?我爱极了做母亲,只要把孩子的头放在我胸口,就能使我觉得幸福。可是使我觉得幸福。可是我也是个需要极大的内在空间的个人……女性主义者,如果你不曾体验过生养的喜悦和痛苦,你究竟能告诉我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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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龙应台,1952年出生于高雄县大寮乡,1974年毕业于台南成功大学外文系,后获美国堪萨斯州立大学英文博士学位,曾任教于美国、中国台湾、德国多所大学,曾任中国台湾台北市“文化局局长”,现任教于香港大学。

  龙应台作品系列:《野火集》(二十年纪念版),《孩子你慢慢来》(十年纪念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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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推荐

  “谁能告诉我做女人和做个人怎么平衡?我爱极了做母亲,只要把孩子的头放在我胸口,就能使我觉得幸福。可是使我觉得幸福。可是我也是个需要极大的内在空间的个人……女性主义者,如果你不曾体验过生养的喜悦和痛苦,你究竟能告诉我些什么呢?”

  作为华人世界最有影响的一支笔,龙应台的文章有万丈豪气,然而《孩子你慢慢来》却令人惊叹,她的文字也可以有万丈深情。这本书里的龙应台是一个母亲,与生命的本质和起点素面相对,做最深刻的思索,最不思索的热爱。它不是传统的母职的歌颂,是对生命的实景写生,只有真正懂得爱的作家才写得出的生活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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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孩子你慢慢来

  初识

  龙

  那是什么?

  终于嫁给了王子

  野心

  欧嬷

  写给怀孕的女人

  他的名字叫做“人”

  啊!洋娃娃

  寻找幼稚园

  神话?迷信?信仰

  男子汉大丈夫

  渐行渐远

  读《水浒》的小孩

  一只老鼠

  葛格和底笛

  高玩

  放学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触电的小牛

  跋

  我这样长大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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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孩子你慢慢来 ==

  “阿婆,我要这一束!”

  黑衫黑裤的老妇人把我要的二十几支桃红色的玫瑰从桶里取出,jiāo给小孙儿,转身去找钱。

  小孙儿大概只有五岁,清亮的眼睛,透红的脸颊,咧嘴笑着,露出几颗稀疏的牙齿。他很慎重、很欢喜地接过花束,抽出一根草绳绑花。花枝太多,他的手太小,草绳又长,小小的人儿又偏偏想打个蝴蝶结,手指绕来绕去,这个结还是打不起来。

  “死婴那,这么憨馒!卡紧,郎客在等哪!”老祖母粗声骂起来,还推了他一把。

  “没要紧,阿婆,阮时gān真多,让伊慢慢来。”

  安抚了老祖母,我在石阶上坐下来,看着这个五岁的小男孩,还在很努力地打那个蝴蝶结:绳子穿来穿去,刚好可以拉的一刻,又松了开来,于是重新再来;小小的手慎重地捏着细细的草绳。

  淡水的街头,阳光斜照着窄巷里这间零乱的花铺。

  回教徒和犹太人在彼此屠杀,衣索匹亚的老弱妇孺在一个接一个地饿死,纽约华尔街的证券市场挤满了表情紧张的人——我,坐在斜阳浅照的石阶上,愿意等上一辈子的时间,让这个孩子从从容容地把那个蝴蝶结扎好,用他五岁的手指。

  ※       ※        ※

  “王爱莲,补习费呢?”

  林老师的眼光冷冷的。王爱莲坐在最后一排;她永远坐在最后一排,虽然她个子也矮。六十个学生冻冻地缩在木椅上,没有人回头,但是不回头,我也能想象王爱莲的样子:蓬乱的头发一团一团的,好像从来没洗过。穿着肮脏破烂的制服,别人都添毛衣的时候,她还是那一身单衣,冬天里,她的嘴唇永远是蓝紫色的,握笔的手有一条一条筋bào出来。

  “没有补习费,还敢来上学?”

  林老师从来不发脾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你。

  “上来!”

  王爱莲抽着鼻涕,哆哆嗦嗦走到最前排,刚好站在我前面;今天,她连袜子都没穿。光光的脚夹在硬邦邦的塑胶鞋里。我穿了两双毛袜。

  “解黑板上第三题!”

  林老师手里有根很长的藤条,指了指密密麻麻的黑板。

  王爱莲拿起一支粉笔,握不住,粉笔摔在地上,清脆地跌成碎块。她又拾起一支,勉qiáng在黑板边缘画了几下。

  “过来!”

  老师抚弄着手里的藤条。全班都停止了呼吸,等着要发生的事。

  藤条一鞭一鞭地抽下来,打在她头上、颈上、肩上、背上,一鞭一鞭抽下来。王爱莲两手捂着脸,缩着头,不敢躲避,不敢出声;我们只听见藤条扬上空中抖俏响亮的“簌簌”声。

  然后鲜血顺着她虬结的发丝稠稠地爬下她的脸,染着她的手指,沾了她本来就肮脏的土huáng色制服。林老师忘了,她的头,一年四季都长疮的。一道一道鲜红的血jiāo叉过她手背上紫色的筋路,缠在头发里的血却很快就凝结了,把发丝黏成团块。

  第二天是个雨天。我背了个大书包,跟母亲挥了挥手,却没有到学校。我逛到小河边去看鱼。然后到戏院去看五颜六色的海报,发觉每部电影都是由一个叫“领衔”的明星主演,却不知她是谁。然后到铁轨边去看运煤的火车,踩铁轨玩平衡的游戏。

  并不是王爱莲的血吓坏了我,而是,怎么说,每天都有那么多事要“发生”:隔壁班的老师大喊一声“督学来了”,我们要眼明手快地把参考书放在腿下,用黑裙子遮起来;前头的林老师换上轻松的表情说:“我们今天讲一个音乐家的故事。”等督学走了,又把厚厚的参考书从裙下捞出来,作“jī兔同笼”。

  要不然,就是张小云没有jiāo作业;老师要她站在男生那一排去,面对全班,把裙子高高地撩起来。要不然,就是李明华上课看窗外,老师要他在教室后罚站,两腿弯曲,两手顶着一盆水,站半个小时。要不然,就是张炳煌得了个“丙下”,老师把一个写着“我是懒惰虫”的大木牌挂在他胸前,要他在下课时间跑步绕校园一周。

  我每天背着书包,跟母亲挥手道别,在街上、在雨里游dàng了整整一个月,记熟了七贤三路上每一个酒吧的名字,顶好、黑猫、风流寡妇、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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