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散文选集_郭沫若【完结】(36)

2019-03-10  作者|标签:郭沫若

  他的诗是用生命和血写成的,他的诗就是他自己。

  一九四六年三月四日,希夷在五年囚禁之后恢复自由,晚上在中共代表团看了他回来,又在电火光中反复读着他这首诗。梅园新村之行

  梅园新村也在国府路上,我现在要到那儿去访问。

  从美术陈列馆走出,折往东走,走不好远便要从国民政府门前经过。国府也是坐北向南的,从门口望进去,相当深远,但比起别的机关来,倒反而觉得没有那么宫殿式的外表。门前也有一对石狮子,形体太小,并不威武。虽然有点近代化的写实味,也并不敢恭维为艺术品。能够没有,应该不会是一种缺陷。

  从国府门前经过,再往东走,要踱过一段铁路。铁路就在国府的墙下,起初觉得似乎有损宁静,但从另一方面想了一下,真的能够这样更和市井生活接近,似乎也好。

  再横过铁路和一条横街之后,走不好远,同在左侧的街道上有一条侧巷,那便是梅园新村的所在处了。

  梅园新村的名字很好听,大有诗的意味。然而实地的情形却和名称完全两样。不仅没有梅花的园子,也不自成村落。这是和《百家姓》一样的散文中的散文。街道是崎梅园新村之行岖不平,听说特种任务的机关林立,仿佛在空气里面四处都闪耀着láng犬那样的眼睛,眼睛,眼睛。

  三十号的周公馆,应该是这儿的一座绿洲了。

  小巧玲珑的一座公馆。庭园有些日本风味,听说本是日本人住过的地方。园里在动土木,在右手一边堆积了些砖木器材,几位木匠师傅在加紧动工。看这情形,周公似乎有久居之意,而且似乎有这样的存心——在这个小天地里面,对于周围的眼睛,示以和平建设的轨范。

  的确,我进南京城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南京城还是一篇粗杂的草稿。别的什么扬子江水闸,钱塘江水闸,那些庞大得惊人的计划暂且不忙说,单为重观瞻起见,这座首都的建设似乎是刻不容缓了。然而专爱讲体统的先生们却把所有的兴趣集中在内战的赌博上,而让这篇粗杂的草稿老是不成体统。

  郭沫若散文选集客厅也很小巧,没有什么装饰。除掉好些梭发之外,正中一个小圆桌,陈着一盆雨花台的文石。这文石的宁静、明朗、坚实、无我,似乎也就象征着主人的jīng神。西侧的壁炉两旁,北面与食厅相隔的左右腰壁上,都有书架式的壁橱,在前应该是有书籍或小摆设陈列的,现在是空着。有绛色的帷幕掩蔽着食厅。

  仅仅两个月不见,周公比在重庆时瘦多了。大约因为过于忙碌,没有理发的闲暇吧,稍嫌过长的头发愈见显得他的脸色苍白。他的境遇是最难处的,责任那么重大,事务那么繁剧,环境又那么拂逆。许多事情明明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但却丝毫也不敢放松,不能放松,不肯放松。他的工作差不多经常要搞个通夜,只有清早一段时间供他睡眠,有时竟至有终日不睡的时候。他曾经叹息过,他的生命有三分之一是在“无益的谈判”里继续不断地消耗了。谈判也不一定真是“无益”,他所参预的谈判每每是关系着民族的生死存亡,只是和他所花费的jīng力比较起来,成就究竟是显得那么微末。这是一个深刻的民族的悲哀,这样一位才gān出类的人才,却没有更积极性的建设工作给他做。

  但是,轩昂的眉宇,炯炯的眼光,清朗的谈吐,依然是那样的有神。对于任何的艰难困苦都不会避易的jīng神,放she着令人镇定、也令人乐观的毅力。我在心坎里,深深地为人民,祝祷他的健康。

  我自己的肠胃有点失调,周公也不大舒服,中饭时被留着同他吃了一餐面食。食后他又匆匆忙忙地外出,去参加什么会议去了。

  借了办事处的一辆吉普车,我们先去拜访了莫德惠和青年党的代表们。恰巧,两处都不在家,我们便回到了中央饭店。

  等于打死了林肯和罗斯福

  李公朴死了,闻一多死了。一多的长公子闻立鹤和他的父亲同时遇难,左右两肺各中一弹,大腿被打断一只,已经不能言语,虽然还未接到最后的恶耗,但断然是凶多吉少的。

  今天的情形很明白,这是民主与反民主的斗争。凡是要求民主、要求做人的起码条件的人,都不免要遭受这比霍乱还要恶毒的反民主瘟疫的侵袭。

  公朴和一多都是受了美国式教育的自由主义者。公朴是文化批评家,是平民教育家;一多是诗人,是学者,是有数的名教授,然而他们为了为人民争取民主竟不免遭受了这样的惨死。

  尤其是闻立鹤,听说是才进大学的一位十八岁的青年,这在国法上是还未成年的人。他显然要为了要护卫他的父亲,却亲眼看见父亲被暗杀,而自己在死亡线上倒下了。

  反民主施瘟使者们的幌子,今天是自行揭穿了。他们说:他们在反苏反共,但事实上他们是反民主反人民。更明显的是,他们才是真正的“反美”派。他们用美械来打死李公朴和闻一多,那等于是打死了林肯和罗斯福。

  公朴和一多为人民大众而牺牲,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他们会永远活在人民的心头,永远领导着争取自由民主的战斗,永远不会死。

  我们今天对于公朴和一多的遗族,负了很重大的责任。公朴和一多都是十分清贫的文化人。尤其一多,他的子女多,除垂危的闻立鹤之外,还有两男两女,而他的夫人是患着心脏病的。一多生前,除可怜的一点教授薪金之外,是靠着治印或写字来维持家计的。这些事实,我们希望不要忽略,一定得周密地想一个妥善的办法来,才能对得住二位人民烈士。

  等于打死了林肯和罗斯福好些朋友们都在说:这样下去会人人自危了。实情是如此,但自危也没有用处。像闻立鹤那样的孝子都要杀,你有什么办法?“何处桃源可避秦”?今天真是到了这样的实际。化悲愤为力量,把恐怖还给施行恐怖政策者。学习李公朴和闻一多,学习闻立鹤,为了人民,扑灭反民主的法西斯瘟疫!

  一九四六年七月十七日

  鲁迅和我们同在

  鲁迅离开我们整整十年了。在这十年当中世界起了很大的变化,我们中国也起了很大的变化。鲁迅所诅咒的法西斯蒂,遭受了很大的打击,鲁迅所颂扬的人民的力量赢得了辉煌的胜利。我们中国经过了八年的抗战,终竟把日本帝国主义赶走了。当然这胜利在我们有一大部分是侥幸得来,但我们敢于说:凡是崇敬鲁迅的人是以不屈不挠的jīng神,尽了至善的努力来赢得的。

  毛泽东主席说过:“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这是最有斤两的话。鲁迅的方向是什么呢?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方向,对于反人民的恶势力死不妥协的方向。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今天有资格能够站在鲁迅的面前来向着大家说话,也就是因为我遵照了鲁迅所指示给我的正确方向。一九二七年大革命遭了挫折,我逃亡到日本一直呆了十年。在“七七”事变发生之后,我终于单身地跑回中国来了。是什么人把我呼唤回来的呢?我要坦白地说是我们的鲁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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