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阁下为何认为只有我家主公才够资格拥有这把剑呢?”半藏愈发感觉眼前这名乞丐绝非寻常人物。
“家康殿下胸中深藏永世无法挥却的怨恨。只有漫长的岁月也无法洗脱胸中积怨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把宝剑。”
半藏没有再说话,从城兵手中接过那把剑,他惊呆了:剑柄像是有意识一般,紧紧贴在了他的手掌中。
“请阁下拔刀出鞘一试。”乞丐说道。
半藏拔刀出鞘,一瞬间:但见刀身青光闪耀,一条青龙腾空出世了!
没有铭记,刃纹如丛云状团团簇拥,青黑色的刀身上,呈现出海一般深邃的颜色。凝视刀身,半藏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十八层地狱的无底深渊中,莫名的恐惧笼罩全身。
半藏手持无铭宝剑,顿感浑身上下充满了自信和气力。
残酷的使命
3
从不知名怪丐处得到无铭宝剑后,半藏决定在献给家康之前,先携带宝剑前去二股城,或许这把剑能协助自己成功完成那个残酷的使命。
信康从被转移到二股城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此次必死无疑。半藏的到来并没有使他感到震惊和恐惧,听半藏毫无表情地宣布完家康谕旨,信康淡淡一笑:
“谨遵上旨。”
他回答得很简单、很gān净。
“少主还有什么要说的,在下可以转告主公……”半藏问。
“说?说什么?这时候无论说什么还有用吗?但有一点请你转告父亲:因串通武田被勒令自尽,我虽死而不能瞑目!信康体内流着德川家神圣的鲜血,可以对天地神明发誓:决不会做出如此欺父灭祖、丧尽天良的勾当!请你将这些话转告父王,拜托了!”
纵然连信康这等豪迈的人物,说完这番话之后也不禁泪流满面。
众人都知道,信康完全是跟着生母筑山夫人受牵连,他是冤枉的。许多人都怀疑:那个被指认为武田家jian细的明国医师,很有可能是信长的手下。信长恐惧信康的英器,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设下了如此毒辣的圈套。
然而即使知道这些,和家康一样,大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为了德川家的千秋大业,眼下还不能和织田家断绝同盟关系,所以家康只能用自己亲生儿子的生命去换得信长的信任。
时辰已到,信康正坐取出胁差,拜托半藏负责介错:
“半藏,拜托了,gān净利索点!”
“谨奉尊旨。”半藏含泪答应了信康最后的嘱托。他有自信,无铭剑一定能最大限度减轻信康的痛苦。
半藏将无铭剑对准信康的后颈,想起怪丐托付宝剑时曾说过:只有漫长的岁月也无法洗脱胸中积怨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把宝剑。
“就让信康冤屈的鲜血染红这把宝剑吧!”半藏坚信:总有一天,信长也必将死于此剑之下!
信康将腰身稍微向前倾斜了一点,这样可以让腹部肌肉紧张,更方便下刀。然后右手执胁差,深深刺入左侧肋骨下方的侧腹,刀刃略微上斜,以一字形一口气剖开至左腹部。即使在经历这一段异常痛苦的过程中,他依然面不改色。
信康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头命令站在自己斜方的半藏介错。半藏大吼一声,挥舞无铭剑朝信康后颈斩去。
寒光一闪,信康已是人头落地。
回到滨松后,半藏向家康转达了信康的遗言。
“是吗……信康说他没有背叛我……”
先前一直紧闭双眼的家康,听完半藏报告后缓缓睁开双眼,泪水止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家康最初就比任何人都清楚:信康是冤枉的。但怪就怪在天资过人的他为信长所羡慕、忌妒,从信长感觉到恐惧的那一天开始,信康的命运就注定会以悲剧告终。
(原谅我吧,信康)
为了德川家的千秋大业,家康牺牲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深仇大恨,时刻将仇恨牢记心中,也是补偿信康冤死的唯一方法。
家康发誓:信康的血不会白流,总有一天要让信长血债血偿!
“这把剑见证了少主最后的人生。”半藏将从怪丐手中得到的无铭剑献给了家康。
“这……这……是把古刀……”被无铭剑发出的妖气震慑,家康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无论如何,请您先拔出刀鞘一试。”半藏催促道。
家康拔出无铭剑,随即将目光紧紧固定在刀身上。
“无论如何请您留下这把宝刀。”半藏恳求道。
即使半藏不说,家康也已决定将无铭剑留在身边。拔刀出鞘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刀柄像是有意识一般,紧紧贴在了自己手中。
家康凝视手中宝刀,想起信康的冤死,眼泪不自觉又流了下来。
泪水融化了刀刃上凝固的鲜血,无铭剑是否也在哭泣呢?
第九部分:本能寺事变
变质的味道
1
厨房此刻像是炸开了锅,嘈杂的喧哗声绝不亚于战场。
“臭、臭死了!这股恶臭究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信长双眉紧皱,厉声质问道。他从进来就没有将手从鼻子上拿开,现在更是快被臭气熏得昏过去了。
刚从京都、大阪、堺等地运来的山珍海味堆积在地上,在五月骄阳毒辣的光芒照she下,鲜鱼、蔬菜、gān货等原本的天然气味很容易就变成了恶臭。厨师和火夫长期在这里工作,嗅觉早已麻痹了。但是对从未进来过厨房的人而言,这股恶臭简直可以顷刻令人窒息!
然而这的确并不是食物腐化变质的味道,大量不同种类的食物混合放在一起,味道原本就好不到哪里去。
工作人员一个个懒洋洋的进来,正准备开炰动工,突然看见厨房正中央站着一个人,正在旁若无人的大声喊叫。待他们看清那张通红的脸孔后,一个个都惊呆了:
“殿下!”
工作人员半天才缓过神来,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信长会亲自来厨房视察!
“光秀!光秀去哪里了?”
听到信长呼唤,森兰丸急忙前去传命光秀,其他近侍不顾厨房肮脏,都低头平伏在地上大气不出一声,任凭信长怒骂呵斥。
接到兰丸通知,光秀疾步如飞迅速赶了过来:
“卑职来迟,不知殿下有何贵gān?”光秀小心翼翼地问道。
光秀本以为有什么急事召见,他也没有料到信长竟然会亲自视察厨房。
“这种恶臭光是闻一闻就会死人,你难道打算用这些腐烂的污物来招待家康吗?”
听了信长的质问,光秀总算明白他为何要亲自来厨房视察。
“殿下,这绝不是食物腐化变质的味道,这些新鲜食品都是用快船速马刚从现地运过来的呀……”光秀辩解道。
“我说的不光是味道!你看看,看看地上乱七八糟的这一堆!我最重要的贵宾难道吃的就是这些用脏脚踩来踏去的猪食吗?”信长额上青筋bào起,脸颊肌肉不断地抽动。
光秀láng狈不堪,正因为要招待信长的盟友家康主从及xué山梅雪一行,他才让家人四处采购了这批食物。光秀家厨房本就窄小,一下堆积这么多成捆的食品,工人们迈不开脚,只能从上面小心地跃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