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_夏洛蒂·勃朗特【完结】(61)

2019-03-10  作者|标签:夏洛蒂·勃朗特

  蜡烛终于耗尽,熄灭了。灯灭之后,我看到窗帘边缘一缕缕灰色的微光,黎明正渐渐到来。不久我听到派洛特在底下院子里远远的狗窝外吠叫着。希望复活了,而且有了保证。五分钟后,钥匙喀喀一响,锁一开动便预示着我的守护工作解除了。前后没有超过两小时,但似乎比几个星期还长。

  罗切斯特先生进来了,同来的还有他去请的外科医生。

  “嗨,卡特,千万当心,”他对来人说,“我只给你半小时,包扎伤口、捆绑绷带,把病人送到楼下,全都在内。”

  “可是他能走动吗,先生?”

  “毫无疑问。伤势并不严重,就是神经紧张,得使他打起jīng神来。来,动手吧。”

  罗切斯特先生拉开厚厚的窗幅,掀起亚麻布窗帘,尽量让月光she进屋来。看到黎明即将来临,我既惊讶又愉快。多漂亮的玫瑰色光束正开始照亮东方的天际!随后,罗切斯特先生走近梅森,这时外科医生已经在给他治疗了。

  “喂,我的好家伙,怎么样?”他问道。

  “我怕她已送了我的命了,”那是对方微弱的回答。

  “那里会呢!贸鲇缕矗≡俟街苣慊崾裁词露裁挥校徊还隽说阊?ㄌ兀盟判模换嵊形O盏摹!?

  “我可尽心去做,”卡特说,这会儿他已经打开了绷带。“要是早点赶到这儿该多好。

  他就不会流那么多血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肩膀上的肉撕掉了,而且还割开了?这不是刀伤,是牙齿咬的。”

  “她咬了我,”他咕哝着。“罗切斯特从她手里把刀夺下来以后,她就象一头雌老虎那样撕咬着我。”

  “你不该退让,应当立即抓住她。”罗切斯特先生说。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你还能怎么样呢?”梅森回答道。“啊,太可怕了!”他颤抖着补充道。“而我没有料到,起初她看上去那么平静。”

  “我警告过你,”他的朋友回答,“我说——你走近她时要当心。此外,你满可以等到明天,让我同你一起去。今天晚上就想去见她,而且单独去,实在是够傻的。”

  “我想我可以做些好事。”

  “你想!你想!不错,听你这么说真让我感到不耐烦。不过你毕竟还是吃了苦头,不听我劝告你会吃够苦头,所以我以后不说了。卡特,快点!快点!太阳马上要出来了,我得把他弄走。”

  “马上好,先生。肩膀已经包扎好了。我得治疗一下胳膊上的另一个伤口。我想她的牙齿在这里咬了一下。”

  “她吸了血,她说要把我的心吸gān,”梅森说。我看见罗切斯特先生打了个哆嗦,那种极其明显的厌恶、恐惧和痛恨的表情,使他的脸扭曲得变了形。不过他只说:“来吧,不要作声,理查德,别在乎她的废话。不要唠叨了。”

  “但愿我能忘掉它,”对方回答。

  “你一出这个国家就会忘掉。等你回到了西班牙城你就算她已经死了,给埋了——或者你压根儿就不必去想她了。”

  “怎么也忘不了今天晚上!”

  “不会忘不了,老兄,振作起来吧。两小时之前你还说你像条死鱼那样没命了,而你却仍旧活得好好的,现在还在说话。行啦:——卡特已经包扎好啦,或者差不多了。一会儿我就让你打扮得整整齐齐。简(他再次进门后还是第一回同我说话),把这把钥匙拿着,下楼到我的卧室去,一直走进梳妆室,打开衣柜顶端的抽屉,取件gān净的衬衫和一条围巾,拿到这里来,动作利索些。”

  我去了,找到了他说的衣柜,翻出了他指名要的东西,带着它们回来了。

  “行啦,”他说,“我要替他梳装打扮了,你到chuáng那边去,不过别离开房间,也许还需要你。”

  我按他的吩咐退避了。

  “你下楼的时候别人有动静吗,简?”罗切斯特先生立刻问。

  “没有,先生,一点声息也没有。”

  “我们会小心地让你走掉,迪克。这对你自己,对那边的可怜虫都比较好。我一直竭力避免曝光,也不想到头来泄露出去。来,卡特,帮他穿上背心。你的毛皮斗篷放在哪儿了?

  我知道,在这种见鬼的冷天气里,没有斗篷,连一英里都走不了。在你房间里吗?——简,跑下楼到梅森先生的房间去——在我的隔壁——把你看到的斗篷拿来。”

  我又跑下去,跑回来,捧回一件皮夹里皮镶边大斗篷。

  “现在我还要差你做另一件事,”我那不知疲倦的主人说。“你得再去我房间一趟。幸亏你穿的是丝绒鞋,简!谡庵质焙颍质直拷诺奶罹圆恍小D愕么蚩沂嶙碧ǖ闹屑涑樘耄涯憧chuī降囊桓鲂∑孔雍鸵桓鲂”美矗欤 ?

  我飞也似地去了又来,揣着他要的瓶子。

  “gān得好!行啦,医生,我要擅自用药了,我自己负责,这瓶兴奋剂,我是从罗马一位意大利庸医那儿搞来的——这家伙,你准会踹他一脚,卡特,这东西不能包治百病,但有时还灵,譬如说现在。简,拿点水来。”

  他递过那小玻璃杯,我从脸盆架上的水瓶里倒了半杯水。

  “够了——现在用水把瓶口抹一下。”

  我这么做了。他滴了十二滴深红色液体,把它递给梅森。

  “喝吧,理查德,它会把你所缺乏的勇气鼓起来,保持一小时左右。”

  “可是对身体有害吗?——有没有刺激性?”

  “喝呀!喝呀!喝呀!”

  梅森先生服从了,显然抗拒也无济于事。这时他已穿戴停当,看上去仍很苍白,但已不再血淋淋,脏兮兮。罗切斯特先生让他在喝了那液体后,又坐了三分钟,随后握住他胳膊:“现在,你肯定站得起来了,”他说,“试试看。”

  病人站了起来。

  “卡特,扶住他另一个肩膀。理查德,振作起来,往前跨——对啦!”

  “我确实感觉好多了”梅森先生说。

  “我相信你是这样。嗨,简,你先走,跑在我们前头,到后楼梯去把边门的门栓拉开,告诉在院子里能看到的驿车车夫——也许车子就在院子外头,因为我告诉他别在人行道上驾车,弄得轮子扎扎响——让他准备好。我们就来了。还有,简,要是附近有人,你就走到楼梯下呼一声。”

  这时已是五点半,太阳就要升起。不过我发觉厨房里依然黑dòngdòng静悄悄的。边门上了栓,我把它打开,尽量不发出声来。院子里一片沉寂。但院门敞开着,有辆驿车停在外面,马匹都套了马具,车夫坐在车座上。我走上前去,告诉他先生们就要来了。他点了点头。随后我小心四顾,凝神静听。清晨一切都在沉睡,处处一片宁静。仆人房间里的门窗都还遮着窗帘,小鸟在白花满枝的果树上啁啾,树枝像白色的花环那样低垂着,从院子一边的围墙探出头来。在紧闭的马厩里,拉车用的马不时蹬几下蹄子,此外便一切都静谧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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