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山_余杰【完结】(67)

2019-03-10  作者|标签:余杰

  这蛐蛐就跳着脚地不gān,叫:"我不换主人,我不换主人,什么以前和以后的,我要生为眼前这个主人的虫,死为眼前这个主人的鬼!"

  它腾地跳出了罐,要跑去找主人宣誓效忠,表示自己海枯石烂也不变心。

  不想,传来仆人的嘶叫:"有蛐蛐跑出来了,有蛐蛐跑出来了!"

  主人问:"是哪只?"

  仆人答:"就是那只独腿的!"

  只听主人说:"那只独腿的如今也没有什么用了,踩死算了!"

  就有一只大脚一下子踩在了这蛐蛐的身上。

  临死前,它还在呻吟着:"我对主人一片忠心,又是功臣,为什么下场连下岗工人也不如呢?"

  宁萱,你说这两篇寓言写得妙吧?真是天才手笔。

  我喜欢这样的小品文,远远超过那些厚重晦涩的理论文章。我一向认为,真理是最通俗、最简明、最清晰的。那些晦涩的文字,要么是作者自己也处于糊涂的状态,要么就是他故意不让别人懂。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跟这位名叫陆祀的、了不起的作者结识结识。

  今天,跟我一同租这套房间的朋友萧瀚,晚上做了一道炒年糕,请我一起吃。这年糕是他的亲戚从江南带来的。

  我立刻就想起了你。你的家乡与萧瀚的家乡相隔不远,都是烟雨迷蒙的江南。

  你们那里,大概也有吃这种年糕的习惯吧?小时候,你是不是经常吃外婆做的年糕?

  我是吃着外婆做的年糕长大的。不过,我们家乡的年糕,与你们那里的有所不同,我们的年糕做成马蹄的形状,大家俗称"马蹄糕"。不加一点糖和香料,单靠大米本身的味道,就已经香甜得让人"爱不释口"了。我外婆做的年糕远近闻名,跟我奶奶做的豆腐一样,堪称地方一绝。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说:"没有外婆的童年是残缺的童年。"这句话可能太绝对了一点,但我对此深信不疑,它至少是我自己所体验到的"相对真理"。果然,它也赢得了不少读者朋友的共鸣。

  我们都是外婆带大的孩子。外婆带大的孩子,与土地和飞鸟、与蓝天和白云、与青山和绿水之间,有着浓情蜜意。

  外婆的善良,像蜜一样,酿着孙子孙女们的心。因此,这些孩子都是善良而敏感的。

  吃着年糕,我盼望着我们的相聚。相到相聚,我又回忆起我们相识的经过来。今天,离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已经半年了,我们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不久以后就大胆地"私定终身"。这是一场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闪电战"。看来,缘分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这几个月来,我们虽然没有每天都在一起,我们却比世界上所有的恋人都亲密。

  你喜欢马克?吐温吗?在我以前的印象里,马克?吐温不过是一个幽默作家。这些天我读他的全集,发现他远不仅仅是一个幽默作家。在短篇《亚当与夏娃》中,他倾注了对妻子的深情,将这个缘于《圣经》》的古老故事写得dàng气回肠、感人肺腑。其中,有一句话重重地击中了我--亚当在夏娃的墓碑上写了一句悼词:"她出现在哪里,那里就是伊甸园。"

  马克?吐温的妻子先他而去,此后他陷入无边的悲痛之中。在一个寒冬的傍晚,在大雪纷飞中,年老的马克?吐温坚持要去看望妻子的墓地,他在公墓里呆了几个小时。结果患上肺炎,肺炎夺走了他的生命。他却实现了与妻子团聚的愿望。

  宁萱,你出现在哪里,哪里也就是我们的伊甸园。泰戈尔说:"我从chuáng上坐起来,看到窗子上方银河熠熠生辉,仿佛是一个寂静的世界着了火,于是我很想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否做了一个同我的梦押韵合拍的梦。"我们的梦一定是押韵合拍的。我们会梦见一样的青天白云,一样的翠山绿水,一样的繁花似锦。我们一起梦见黑暗被一道光划破,我们一起梦见魔鬼被装进潘多拉的盒子。

  我们的眼中永远闪烁着星光,我们的心中永远流淌着甘泉。

  爱你的廷生

  两千年四月十三日

  五、宁萱的信

  廷生,我的爱人:

  你在信中引用的两个笑话,都包含了深刻的哲理,就像黑暗中的闪电,会照亮无数人蒙昧的心灵。

  你反驳那些伪善的"爱国者"们的三个例子,个个都掷地有声。朋霍菲尔、索尔仁尼琴和秋瑾,他们才是真正的爱国者。秋瑾就义前曾写下一首绝命词:"痛同胞之醉梦犹昏,悲祖国之陆沉谁挽。日暮穷途,徒下新亭之泪;残山剩水,谁招志士之魂?不须三尺孤坟,中国已无gān净土;好持一杯鲁酒,他年共唱摆昆仑。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即此永别,风湖取彼头颅。"将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她的这首诗中,没有哪句话已经过时。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先猜猜是什么消息?

  五一节,我们要放七天假,我要利用这七天假到北京来看你。虽然我不喜欢坐飞机,但我还是要飞过万水千山来看你。

  我要尝试一下做稻香园的"女主人"的味道。也许,我喜欢上了,我就不走了。

  这是不是一个好消息呢?你准备用什么样的仪式来欢迎我的到来?

  我已经在开始准备行李了。本来没有太多的行李,提前半天准备就可以了。但是,我还是禁不住提前一个多星期就开始整理。仿佛准备好行李就意味着可以出发了。

  一想起要到北京来,我就感到自己被幸福所包裹着。

  我该带些什么来呢?带我最绚烂的衣服,或者是最朴素的衣服?我只要你喜欢。我要把我最美丽的一面呈现在你面前,看得你眼花缭乱。

  我还要带给你江南的点心和茶叶,带给你江南的烟雨。可惜扬州的风光带不走。要是我拥有某种魔法,能够把它们像一幅画一样折叠起来,然后带到北京来,在你的面前展开,那该有多好!

  下个星期,我就去预定飞机票。然后,我再把航班号告诉你。你到机场来接我,在那拥挤的人流中,看我们谁先在人群中看到对方。

  今天代表公司去参加一个企业的新闻发布会。开到一半,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从饭店里溜出来。每天,在这个世界上都有无数这样的会议在筹备和召开。在这类会议上,总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商人滔滔不绝地发言。

  他们认为他们掌握了整个世界,能够把世界像地球仪一样拨动;他们以为有了钱就有了一切,他们的每一句话都会像风一样四处传播;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支配别人的身体乃至心灵,他们像魔术师一样点石成金。这是一种多么浅薄的想法和态度啊。

  这个时代的逻辑真是奇怪:有了钱,也就有了自信。是人控制钱,还是钱控制人?究竟谁是谁的主人呢?我懒得听这些狂妄之徒的高谈阔论,便悄悄离开了。

  现在,我坐在一个宽敞的街心花园里晒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就想给你打电话。拨通你的电话,才知道你在图书馆里查资料。我有些后悔--打扰了你做论文;又有些得意--为了接我的电话,你飞快地从图书馆里跑出来,说话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可见我的电话在你的心目中还是有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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