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鸟_王跃文【完结】(26)

2019-03-10  作者|标签:王跃文

  郭浩然整人不过夜,郑秋轮马上又成了重点改造对象。维娜没有在郭浩然面前有半句承诺,却暗自发誓,再不去找郑秋轮了。她以为郑秋轮所有的遭遇,都是她带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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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一个夜晚,有个女的跑到维娜宿舍叫她,说:"有人找你。"

  维娜想不起这女的是谁了,跟在她后面走了好久,才想起她是梦泽农场的知青。维娜曾在她那里搭过铺。她带着维娜到了农场外面,说:"李龙找你。"

  维娜不知李龙找她有什么事,胸口砰砰跳。女知青将维娜带到李龙面前,自己走开了。

  李龙低着头,沉默好一会儿,才说:"维娜,郑秋轮是个很高尚的人。"

  维娜说:"我知道。"

  "他很爱你。"李龙说。

  维娜说:"我知道。"

  李龙又说:"朋友们都知道你也很爱郑秋轮。"

  维娜说:"我知道。"

  "朋友们都羡慕你们,都为你们相爱而高兴。"李龙说。

  维娜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这样?"李龙质问道。

  "是郑秋轮让你找我的?"维娜问。

  李龙愤怒起来,说:"他才不会这么无聊!"

  维娜说:"我不能向你解释,也无法向郑秋轮解释。"

  "你会后悔的!"李龙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维娜没想到,李龙平时在她面前总是红脸,竟会这么硬梆梆对她说话。

  维娜傻傻地站在那里不动,蚊子围着她嗡嗡地叫着。她不能让郑秋轮知道,自己这么做,都是为着他的安全。这会伤害郑秋轮的自尊,说不定他会找郭浩然拼命的。她宁愿郑秋轮把自己看成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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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又是秋天了。郭浩然说:"维娜,我们结婚吧,我人都等老了。"

  维娜说:"你本来就很老了。"

  郭浩然说:"嫌我老你也是我的老婆。"

  "我不会爱你的。"维娜冷冷地说。

  "只要你天天同我睡在一张chuáng上,就是爱。"郭浩然说。

  维娜说:"我离晚婚年龄还要六年,到时候再说吧。"

  郭浩然说:"不行,我要马上结婚。"

  郭浩然神通广大,居然做了假,将维娜年龄改成二十五岁,独自去扯了结婚证来。

  维娜想永远忘记那个晚上。郭浩然喝了很多酒,像只饿láng,抱着她啃着。她连哭的力气都没了,衣服被扒得jīng光。突然,她感到一阵剧痛,好像郭浩然的手臂,脏兮兮的,顺着她的两腿间,伸进她肚子里去了。

  郭浩然几乎惊恐万状,张大嘴巴出了半天神,突然说:"郑秋轮是条汉子。"

  听了这话,维娜哇地哭了起来。愤怒、厌恶、鄙视。躺在她身边的男人,简直就是一头又丑又脏的猪。郭浩然原以为维娜早就同郑秋轮睡过觉了,他打算做王八也要娶这个女人。没想到维娜仍是处女身,倒把他吓住了。

  郭浩然很得意自己完完整整得到了一个漂亮女人,可维娜并不顺从他。他变得bào烈凶狠,一边在维娜身上发泄,一边骂郑秋轮是他妈的傻鳖。维娜感到自己被qiángjian着。

  有次,郭浩然竟然可怜巴巴地说:"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你就闭着眼睛,想着他,只当就是他,和我好好玩一次吧。"维娜气愤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维娜常常独自陷入幻想。坐在办公室,她总做白日梦,想像自己在雪地里,或是在蔡婆婆家,她怎么同郑秋轮赤条条的纠缠在一起。她无数次想像同一个场面:她和郑秋轮激动而慌乱,雪地里留下深深的一个大坑。要是在蔡婆婆家,那茅屋子只怕会塌下来的。想着想着,就跟真的一样。甚至产生错觉,以为在茫茫雪原上,在蔡婆婆家破chuáng上,她真的同郑秋轮结合了。

  维娜总是想像,她和郑秋轮,最初应是什么都不懂,又向往,又害怕,动作蠢拙得可笑。他总是急得满头大汗,又生怕弄痛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两人每次都会红着脸,胸口怦怦跳,浑身颤抖。他俩就这么共同成长,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成长。慢慢的,两人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和谐了,天衣无缝了。她就是照着他生的,他就是照着她长的。

  可是,维娜没有这个美妙的过程。郭浩然是个不知糟蹋过多少女人的混蛋,她感觉自己一夜之间,就从少女变成了老妪。好比一朵花,刚刚含苞欲放,就枯萎了。

  第十二章维娜与陆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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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陀外出参加一个笔会,游山玩水几日。他每天都会同维娜通几次电话,聊解他的思念。晚上老梦见她,总是同她在荆水河边的沙滩上走。沙滩太松软了,走起来特别吃力。有次,他在梦中挽着她的手,可她越走越往沙里陷。他就拼命地拉着她。眼看着沙石要将她埋了,可她仍拼命抬着头,朝他憨憨地笑。他吓醒了,满脑子不祥之念。

  笔会完了,有几位朋友游兴未艾,邀他再跑几个地方。他婉言推脱了,匆匆乘飞机往荆都赶。他从机场出来,传呼机颤抖起来。正是维娜。

  "你刚到是吗?"

  陆陀说:"是的,刚到。"

  "你正在出口,右手拉着行李箱吧?"维娜问。

  陆陀说:"你是神仙?"

  "你穿着浅酱色长袖T恤,白色休闲裤,皮鞋是棕色的。"

  陆陀很吃惊,说:"你真是千里眼?"

  维娜笑了起来,说:"你往左边看吧。"

  天哪,维娜接他来了。她正站在她的宝马车旁,朝他招手。他真想飞奔过去,一把搂着她亲吻!可他依然从容地走着,朝维娜微笑。他怀疑自己的这份冲动,是不是真的疯了。参加笔会的有好几位老朋友,他总留意他们的眼神,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想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不是越来越怪异了。陆陀越是认为自己没疯,就越担心自己疯了。就像醉了酒的人,老嘟嘟嚷嚷说自己没醉。

  维娜没有同他握手,只伸手扯扯他的衣领,掸掸他的肩头,感觉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她的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自然。陆陀知道,她的这些动作通常是属于母亲或妻子的。

  维娜问:"是不是直接回家?"

  陆陀说:"随便。"

  她朝他笑笑,说:"那就先请你吃饭吧,正是中饭时间了。想吃什么?"

  陆陀说:"找个地方吃海鲜吧,我请客。"

  她说:"今天我为你接风洗尘,还是我请吧。"

  顺路去了一家叫蓬莱阁的海鲜楼。两个人吃不了太多,只点了基围虾、生鱼片、炒huáng瓜,还有一份汤。陆陀说不喝酒,维娜坚持要了小瓶红酒。

  菜还没上来,陆陀喝着茶,望着她说:"好像一百年没看见你了。"

  维娜说:"你说去五天的,去了七天。"

  两人都把目光躲开了。维娜举目四顾,挑剔这里的装修,又说音乐太吵了。陆陀知道她是无话找话。陆陀说:"你要是能抽身,我俩一道去云南走走,我很喜欢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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