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鸟_王跃文【完结】(10)

2019-03-10  作者|标签:王跃文

  郑秋轮读小说只是偶尔消遣,他最热衷的是钻研政治和经济理论。马克思的《哲学手稿》、梅林的《马克思传》、列宁的《国家与革命》,他都找来看。可是好书并不多,大多是郑秋轮不以为然的钦定调子。他说自己是正书反看,又说自己是从书的字缝里面看。每看完一本书,他都会在维娜面前滔滔不绝地说上好几天,批驳书中的观点。他也并不显得慷慨激昂,只是不温不火地说道理。维娜听着头头是道,却似懂非懂。也有些东西郑秋轮虽不赞同,却找不出理由去驳斥,他为此深深地苦恼。

  维娜懒懒地靠在郑秋轮地怀里,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浮标。郑秋轮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英雄却整个儿钻进书里去了,只有温热的呼吸匀和地chuī在维娜的脸上。突然,维娜抬手碰碰郑秋轮,说:"动了,动了。"

  郑秋轮半天才反映过来,问:"什么?"

  再望望浮标,又一动不动了。维娜嗔怪道:"才动了的。"

  郑秋轮说:"这会儿不动了,说明还是没有鱼。不信你扯上来看看吧。"

  扯上来一看,钓钩竟然空了。维娜说:"我说有鱼嘛。"

  郑秋轮笑道:"好狡猾的一条鱼。没事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郑秋轮上好鱼饵,又埋头看书去了。维娜就说:"再有鱼上钩,我就自作主张,不同你说了。"

  郑秋轮摸着维娜的脸,说:"好吧,你就拉钓吧。"

  没过多久,维娜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丝线用力一绷,轻声说:"快快,钓着了。"

  郑秋轮忙放下书,接过维娜手中的丝线,低声说:"你蹲下来吧,我们可是在偷鱼啊。"

  维娜慌忙地往四周看看,蹲下来说:"没人。"

  郑秋轮慢慢地收着丝线,说:"这条鱼很大,不能用力拉,得试着往回拖。你看着人吧,等我慢慢来。"

  维娜又站了起来,四处张望。郑秋轮笑了,说:"你这样不行,鬼鬼祟祟的样子。你不能搞地下工作啊。"

  维娜问:"那你说怎样?"

  郑秋轮说:"你拿着我的书吧。你站着,装着看书的样子,眼睛往远处望。"

  维娜就拿着书,装模作样的看起来。郑秋轮又说:"你不能老朝一个方向,还得注意其他方向。自然些,对对,就这样。"

  维娜笑了起来,说:"地下工作可是革命战争年代的事啊。"

  "现在也实用。"郑秋轮笑道,"行了行了,鱼快到手了。我的天,这么大条鱼,只怕有十来斤啊。"

  维娜蹲了下来,兴奋得脸飞红云。鱼在地上跳得老高,泥土四溅。郑秋轮说:"是条青鱼。这么大的青鱼,可难得啊。青草鲤鲢,青鱼是北湖最好的鱼。"

  维娜抹抹脸上的泥,说:"我分不清什么是什么鱼。"

  郑秋轮说:"你看,青鱼的头小,身子长而圆,铁灰色的,泛着蓝光。它吃小鱼和螺蛳,凶猛得很。你看,它都长了牙齿,像猪牙一样。它一般都在深水里,今天能钓到真是运气。你快找根艾蒿秆子,我把它串起来。"

  艾蒿长得结实,维娜半天才拨出一根。她突然发现远处有船开过来,慌了,轻声说:"那是水上巡逻的民兵吧?"

  郑秋轮抡起拳头,朝鱼头狠狠砸去。鱼便不再动弹了。他飞快地将鱼串起来,说:"别慌。我们慢慢走过后面那个土包,然后就跑,径直往蔡婆婆家跑。"

  郑秋轮提着鱼,维娜背着书包,两人若无其事地走着。身后的土包挡住湖面了,两人就跑了起来。维娜跑了几步,就笑个不止。她一笑,就跑不快了。郑秋轮回头望她,又急又觉得好玩。维娜笑得蹲了下来,喘着说:"秋轮你别管我,你跑吧。"

  郑秋轮问:"你怎么了?笑什么?"

  维娜笑着,苦了脸,说:"你跑吧。"

  郑秋轮跑了一阵,见有个茂盛的艾蒿丛,就把鱼往里面一丢,又跑回维娜身边。维娜还蹲在那里笑个不停,脸上红扑扑的,渗着汗珠。忽见不远处的土包上站着几个人,像是刚才船上的民兵。维娜立即就不笑了,轻声说:"一定是发现我们偷鱼了。"

  郑秋轮说:"莫慌。他们就是过来搜,也搜不到的。你看书吧。"

  土包上那几个人,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一会儿,往回走了。维娜说:"我们走吧。"

  郑秋轮说:"等等吧,怕他们杀回马枪。"

  果然,没隔几分钟,就有人探头探脑从土包上站了起来。维娜说:"秋轮你真狡猾。"

  郑秋轮笑道:"不,是机智。"

  两人再坐了会儿,看来没事了,才起身往回走。郑秋轮从艾蒿丛里取出鱼来提着,见鱼还在活蹦乱跳的。"这鱼真厉害,刚才只是把它打晕了。"郑秋轮说。

  "蔡婆婆。"郑秋轮叫道。

  没人答应。维娜也叫了声,还是没人答应。门是敞着的,两人就进去了。郑秋轮说:"没事的,我们只管自己动手就行了。蔡婆婆出门,从不关门的。要是天气好,她就会到村里去走走,随便走到哪里,人家都会喊她吃饭。老人家,人缘好。"

  两人将青鱼洗gān净了,放在木盆里养着。郑秋轮说:"休息会儿,看蔡婆婆回来不。猪吃叫,鱼吃跳,煮的时候再杀鱼。"

  "你好像什么都懂。"维娜望着郑秋轮,笑得眼珠子水汪汪的。

  郑秋轮又问道:"你那会儿笑什么?幸好不是革命战争年代。"

  维娜红了脸,说:"我不告诉你。"

  郑秋轮偏想知道,说:"我就要你说。笑什么?你快告诉我。"

  维娜低着头,说:"我不想告诉你。"

  郑秋轮抓住维娜的肩头,说:"真的,你告诉我吧,你笑什么?"

  维娜头埋得更低了,手指指胸脯说:"跑起来,我这里抖得好痛。"

  郑秋轮双手颤了一下,就把维娜搂进怀里。维娜轻声说:"亲我吧。"郑秋轮咬着维娜的嘴唇,使劲吮了起来。维娜的手又烫又发颤,抓着郑秋轮的手,往自己胸脯上引。她喘着气,说:"亲我这里吧。"郑秋轮吃了一惊,抬头望着维娜。维娜双眼闭着,额上满是细细的汗珠儿。他的手慢慢伸进维娜怀里,轻轻揉着捏着。"亲吧,亲吧。"维娜呻吟着。郑秋轮将头深深埋进维娜的怀里,拱着磨着。维娜哼着哈着,就将衣扣儿解开了。郑秋轮衔着圆润的rǔ头,感觉北湖的滔天巨làng汹涌而来。

  两人抱着亲着,大汗淋漓,唇焦口躁。维娜叫着:"水,水,我喉咙着火了。"

  郑秋轮放下维娜,找了个饭碗,舀了碗水来。维娜已扣好了衣服,坐在那里理着头发。她不敢抬头望他,低头接过水,咕咙咕咙喝了下去。郑秋轮手足无措,抓耳挠腮的。

  "鱼怎么做?"维娜低声问。

  郑秋轮说:"我也不会做菜。随便做吧,煮熟就行了。屋外有紫苏,我们去扯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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