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父_王山【完结】(50)

2019-03-10  作者|标签:王山

  “你要是求饶,叫声爷爷,今天就放过你;要是不叫,我挖了你眼珠子。”

  “你是我的孙子!”杜光狠狠地一口唾沫吐在那人的脸上。

  刀子闪着寒光向杜光的眼睛扎下来。到底是疯熊,硬是没眨眼。他要亲眼看着刀子是怎样剜去自己的眼睛的。

  刀子在离眼珠还有半寸远的时候猛地收住了。握刀子的人回过头去向一个高个子的人问:“南征,你看行不行?”

  “行了!”

  刘南征走过来,从地上拽起杜光,帮他拍gān净身上的土,和颜悦色地说:“你是杜光?”

  “你杜爷爷就是我!”

  刘南征乐了,亲热地拍了拍杜光的肩膀,又问道:“你听说过周奉天吗?”

  “大流氓头子,谁不知道?”杜光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惊惧地问,“你们是周奉天的人?”

  “是。”刘南征狠狠地一拳击在杜光的下颌上,打得他像一只真正的熊似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刘南征一挥手,带着人走了。

  “南征,这个人为什么不行?”田建国不解地问。

  “怕周奉天。我们组织的这支打狗队,不仅要找那些真正的屠夫,而且要找对周奉天充满仇恨而不畏惧的人。”

  “杜光还是很勇敢的。”田建国为杜光辩解说。

  “杀猪可以,杀人不行。”

  按照极其苛刻的条件,经过认真、严格的筛选和残酷的考验,刘南征终于组成了一支十个人的打狗队。

  他把打狗队拉进了樱桃沟,进行格斗训练。在训练间隙,他带着队员们来到南坡的松树林里。

  “你们都认识陈北疆吗?”他严肃地问大家。

  所有的人都认识陈北疆,他们都是老红卫兵。

  “就是在这棵松树下,”他指着那棵染着他自己血迹的树说,“周奉天qiángjian了她!”

  他瞪着通红的眼睛,一个个地审视着队员们,低声地说:“一条下贱的狗,吞吃了月亮。”

  4

  在边亚军的一生中,他始终都在后悔一件事,那天真不应该去中山公园,不该亲眼看见那血淋淋的一幕。

  以后,当他在狱中苦熬着那漫长的岁月时,那些鲜艳的花朵、那些比花朵还鲜艳的血,常常使他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他坐在自己那条窄窄的睡铺上,睁大眼睛望着夜空,一直坐到天明。

  再以后,当他腰缠万贯地出没于豪华酒店和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时,那张令人心悸的脸常常会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令他心绪全无,痛苦万分。

  “什么是幸福?”边亚军对那些追随在他的左右企望发财的男人和女人说,“幸福就是永远看不见他不应该看见的画面。”

  男人和女人听不懂他的话,问:“边老板,什么是不应该看见的画面呢?”

  “比如,我熬了一锅粥,又往粥里吐了一口浓痰,然后用马勺搅和一下请你们吃。看见我吐痰的人,一口也吃不下去。饿极了时,他也不得不吃,但吃下去了他会觉得自己很惨。没有看见我吐痰的人,永远都是幸福的。”

  男人和女人皆愕然。

  “你们要小心,我的每张钞票上都有浓痰和污血。”边亚军大笑,笑得开心,也很惨。

  那是一九六八年夏季的一个下午,边亚军本来已经约了一个女朋友去吃饭,周奉天突然亲自来约他去中山公园划船。

  “奉天,我不去了,已经约了女朋友。”

  “我还约了陈成,”周奉天十分为难地说,“如果你不去,会很尴尬的。”

  “能不能改个时间?”

  “来不及了,约了十几个人。”

  边亚军只得和周奉天一起去了中山公园。他们一共十三个人,先在园内闲逛了一阵,然后买足了汽水、糕点,分租了六条船下水。

  边亚军始终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要在中山公园划船呢?

  在全北京,甚至是全中国,再也没有一地方比在中山公园划船更没意思了。高大严整的灰墙下,一条又短又窄的筒子河,就像是北京城里的死胡同,令人有四面碰壁之感。

  也许,当人沿着命运安排的路走下去时,总有一天会四面碰壁的。

  陈成与边亚军同划一条船,他似乎也毫无兴致,两眼呆呆地看着岸边的花丛出神。

  “陈成,看什么呢?”

  “花。今年的花开得鲜艳、好看。”

  “你是不是想女人了?”

  “是啊。女人就像花一样,开过了,也就枯萎了。”

  “那就趁着鲜艳的时候,赶快下手摘吧!”

  “我舍不得,摘下来,gān得更快。”

  正在这时,出事了。有人在岸上大声地喊叫着:“划船的佛爷们,上来!”

  岸上,站满了老红卫兵,有上百人。他们都拿着刀杖棍棒,气势汹汹的,好不吓人。

  倒霉!边亚军想,碰上洗佛爷的人了。他见陈成已拔出了刀,就立即掉转船头,向岸上急速划去。

  安慧欣不仅是溜冰场上的皇后,还是许多自诩为英雄的男孩子们心目中的公主。在这众多的追求者中,她初步筛选出了两个。两个人都姓张,被安慧欣戏称为张大和张二。张大魁伟健壮,粗豪直慡,酷似段兵。但安慧欣觉得张大远不如段兵深沉有力、敢作敢当。

  张二英俊潇洒,机谋过人,安慧欣把他当成了边亚军的替身。但是她觉得张二远不如边亚军男子汉。

  安慧欣喜欢和男人玩,也会玩男人。当年,为了她,段兵和边亚军进行过殊死决斗。那种惊心动魄、惨烈绝伦的场景,既使她恐惧,更令她兴奋,不敢为女人去死的男人,还能叫男人吗?张大和张二,你们也必须经受这种血的考验。

  于是,她今天与张大手拉手地逛一回街,明天又与张二肩并肩地吃一顿饭。张大写给她的情书让她不经意中jiāo给了张二;张二送给她的照片被她粗心大意地露给了张大。

  久而久之,张大和张二终于下决心要决斗一场,以决定安慧欣的终身。安慧欣两边奔走,给双方加油鼓劲儿,又穿针引线地安排了时间和地点。时间就是今天下午,地点定在中山公园的筒子河边。

  问题是,张大和张二毕竟不是段兵、边亚军,他们都没有单打独斗的勇气。于是各约了五十余人前来助阵。这些帮手本来都是一个圈里的牲口,互相之间不是同学,就是朋友,甚至有兄弟俩分别来帮张大和张二的。结果是,决斗还没开始,帮手们就合群了。

  张大和张二被孤零零地晾在了人群外边,既是奖品又兼临时裁判员的安慧欣一再怂恿,两个人只是互相瞪着眼,绝没有准备下手的意思。

  安慧欣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说:“不是敌人,就是朋友。你们俩拉拉手吧,或者拥抱一下,亲个嘴儿,至于我,已经名花有主儿了。”

  “谁?”二张紧张地看着安慧欣。

  “不是你,也不是你,我的男朋友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你们充其量只是个大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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