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父_王山【完结】(43)

2019-03-10  作者|标签:王山

  “不行,这钱我不能收。情意,我领……”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觉得腰间一阵刺痛,用手一摸,一把尖利的弹簧刀扎在自己的右胯上部。

  那帮小子!刀子没拔出来就跑了。雏儿!顺子想笑,但腰间的剧痛使他没有笑出来。他扶着墙,站稳身子,右手紧握刀把,猛地用力一抽,把刀子拔了出来。

  刀子上沾满了血,顺子在街灯下认真地看着血水沿着刀尖一滴滴地流下来。他玩过刀子,也见过血,但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血。

  他终于笑了,尽管笑得头晕目眩,笑得浑身出虚汗,他还是笑了。

  他妈的,老子要重开山门了。

  半夜里,三福突然惊醒了,他听到了大丫头的哭声。三福穿上衣服走出家门,街里街外找了一圈,没见到大丫头的影子。他疑疑惑惑地又躺回chuáng上,再也睡不着了,耳朵里老是响着大丫头的哭声。

  “又想你那个大姑娘呢?早钻进那老浑蛋的被窝了。”三福妈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三福的心里腾地烧着了一把火,再也躺不住了。他翻身下地,摸了一把菜刀,拉开屋门走出去。

  他不想别的,只想杀人。

  13

  周奉天能写一手好书法,这天,他抄录了两句诗贴在自己chuáng前的墙壁上:志须预定自远到,世事岂得终无成。

  宝安读不懂,问边亚军。边亚军说:“周奉天下决心一定要实现自己的誓言,而且他已经作出了具体安排。”

  “报复陈北疆的誓言吗?那怎么可能实现呢?”宝安不解地问,“一万个人轮jian一个人?”

  “怎么不可能?‘世事岂得终无成’,他相信自己是能够实现誓言的。”边亚军叹了口气,又说,“不过,实现了这个誓言,他自己也就彻底完了。”

  “为什么?”

  “毁了别人,也就是毁了自己。”

  chūn天的时候,陈北疆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发现这些跟踪者并不难,因为他们都是些流里流气、嬉皮笑脸的小流氓。

  而且,他们好像毫不隐蔽自己的跟踪意图,甚至常常故意地bào露自己,但是要想摆脱掉这些跟踪者却很难。他们油滑敏捷,死皮赖脸、寸步不离地黏上你,想甩都甩不开。

  陈北疆知道,这些小流氓都是周奉天的人。

  他派人来跟踪我,到底要gān什么呢?

  渐渐地,陈北疆发现跟踪者的队伍扩大了很多,路上的行人、卖冰棍的老太太、公共汽车上的售票员,甚至连大院传达室的那个老头都用不怀好意的眼光在盯着自己。

  陈北疆索性不再走出家门一步了。

  五一节时,父母bī着她去中山公园散散心。她去了,但是刚一出门就被人跟踪上了。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发现这个神秘的跟踪者。

  这个人像是外地来京的旅客,脖子上挂了个照相机。他跟着陈北疆坐公共汽车、进公园,又出了公园。整整一个上午,他按动了不少次快门,照街景、照花卉、照行人。但是,这些景物行人都是照片的背景,镜头真正对准的是陈北疆,是从各个不同角度对准她的脸。

  不久,陈北疆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的发信地址是河南省某市。她疑惑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腆着肚皮在卖弄风情。

  仔细看,陈北疆发现那个女人竟长着一张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张脸笑吟吟的,和那风骚的体态恰成一体。

  不难发现,这张luǒ照是拼版叠印的,洗印者的暗房技术并不十分高明,照片背景物就极不协调。但要命的是,人体和脸的拼接却几乎是天衣无缝。

  照片的背面有几个铅笔字:印一万张。

  陈北疆呆愣愣地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她拼命地大喊了一声“卑鄙”,接着就痛哭不止。

  她从来没有这样痛哭过。因为,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卑鄙的流氓手段。哭完了,她大病一场,发高烧,说胡话,拼命地打自己,把全家人吓得半死。病好以后,她一头秀发都掉光了,长出稀稀落落的几缕卷曲的huáng毛,像是烧焦的枯草。那个美丽、坚毅的少女,再也不是陈北疆了。

  但是,周奉天并没有就此罢手。“志须预定自远到”,为了那个可怖的誓言,更残酷、更无耻的手段还在等待着陈北疆。

  14

  连黑子大哥都怵三分的顺子,竟被自己轻而易举地刺了一刀,这使老二激动不已。

  腰里经常掖着刮刀、匕首,但真正地动刀伤人,这还是第一次。老二清楚地记得,当刀尖刺透皮肉,往人体深处切割的那一瞬间,他感到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从指尖一直传遍全身。这一瞬间,使他成熟了、qiáng大了,使他成为真正的男人。

  当晚,他们在一个小佛爷的家里痛饮了一顿,以庆祝胜利。酒后,老二毫无困意,他提着一把大号的刮刀,带着几个弟兄沿着后海沿岸巡视着。他雄心勃勃,豪情满怀,似乎自己已成为天下的主宰。

  三福爬上街灯的灯杆,再从灯杆上跨上墙头,然后沿着墙头走了七八米。墙下,是一间自搭的茅厕。当他从茅厕顶上下到院子里时,一块瓦片也跟着他一起下来了。瓦片掉在地面摔成两半,发出很响的声音,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但是院里的住户们没有被惊动。夜太深了。

  大丫头家住在西屋,屋内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显然,那老浑蛋还没睡,正在gān那事儿。三福胸中的那股邪火,腾地一下又胀满了。他掏出菜刀,轻步走到屋门前,正要破门而入时,从纸糊的窗子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你还有完没有?折腾得人家一宿都没睡。”

  这是大丫头娘的声音。

  “我不折腾你折腾谁去?你要是不把那小娼妇给我找回来,我天天折腾你,折腾死你!”

  这是那个老浑蛋。

  “你不是人,是牲口!”

  “人都是牲口。”

  接着是一阵无声的厮打、翻滚,间或有一两句对骂声。

  “老狗!”三福暗骂了一句,向院门走去。临出院门时,他拾起一块青砖,用力砸向那扇窗户,窗棂被击得粉碎。

  住户们还是没有被惊动,或许,他们是被惊呆了。

  但是,大丫头,你到底在哪儿呢?难道,你真的去寻了死?

  三福胸中的邪火熄灭了,眼泪却不断地涌出来。大丫头,如果你死了,我也绝不活下去。

  天快亮的时候,老二有点儿困了,他带着弟兄们打算到后海南沿的一个小佛爷家去睡觉。刚走到柳树林子的边上,忽然听到海边上传来了一阵嘤嘤的哭泣声。

  他一挥手,带着兄弟们围了上去。

  三福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大丫头,他盲目地向后海方向走去。刚走出胡同口,就看见一个人正在街灯下痴痴地望着自己。

  大丫头!

  三福扑过去抱紧大丫头,两个人哭成一团。大丫头浑身都被露水和泪水打湿了,冻得瑟瑟发抖。她拼命搂紧三福,恨不得钻进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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