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父_王山【完结】(24)

2019-03-10  作者|标签:王山

  心理上的这一丝胆怯立即被对方利用了。

  就在田建国刚要向后退而还没抬脚的瞬间,宝安和顺子大喊了一声,两把尖刀同时向他扑了过去。田建国在慌乱中用手挡刀子,手掌一下子被刺穿了。身边的另一个红卫兵被刺中脖子,眼一翻,跌倒在墙脚根下。

  顺子身后的那五个亡命徒,像五只恶láng似的扑进人群。

  刀光、鲜血、惊呼、惨叫……

  胡同太窄了,拼命往外逃跑的人挤成一团,身后,是紧紧追过来的七把带血的刀子……

  谁也没有来得及抵抗。

  在刘南征扑过来的同时,周奉天把小瓶里的浓硫酸甩进了人群。顿时,人群乱了。

  刘南征的脸上、胸前一阵灼热,左眼角像被刀子剜了一下,眼前一片火光,什么也看不见。这时,周奉天的那把大号刀子刺向他的胸口。

  陈北疆没有一点儿慌乱的神情。手背上沾了几滴硫酸,钻心地疼。这反而使她感到很舒服,心情也莫名其妙地愉快起来。疼,能使她保持冷静。

  她挥舞着皮带,像抽打那些跪在自己脚下毫无反抗力的小流氓似的,向凶猛扑上来的周奉天抽过去。只一皮带,周奉天的刮刀就被打掉在地上。

  在她身后的胡同里,七只红了眼的láng号叫着冲了出来。

  自己身边的红卫兵们已开始四散逃跑了。

  她挽着刘南征的胳膊,平静地说:“我们也该走了。”

  事后,陈北疆安慰刘南征和田建国说:“在打群架方面,我们还远不如这些流氓。一是心软手也软,而对方是心黑手狠的;第二,我们还是一支没经验和少训练的队伍,而对方几乎就是职业杀手。没有关系,我们以后也会qiáng起来。”

  的确,两年以后,刘南征们已经有了很多的经验;而且,在打砸抢中也逐渐形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涌现出一批心和手都黑透了的打手。但是,到那时,他们已经是迹近流氓了。

  21

  大家都按约定的时间来到北京火车站。一共是五个人:周奉天、边亚军、顺子、宝安和王星敏。本来,陈成也要来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自己一个人去了上海。

  列车是红卫兵大串联专列,直发大西北的兰州。王星敏的计划是先西北再西南,然后经广州去上海,再从上海乘船去东北,绕国土一周。其他人对于去什么地方无所谓,跟着王星敏走就是了。

  车上挤满了穿着土huáng军服的红卫兵小将,行李架上和座椅下都是人。宝安用肩膀和怒骂开出一条路,终于挤上了车。顺子掏出自带的通用钥匙打开一间乘务员室的门。

  小屋仅三平方米大,但是与车厢内那哄乱的气氛相比,显得格外清静。一共有两个睡铺,王星敏独占了上铺,四个汉子挤在下面。

  车开出北京站以后,乘务员来了。他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一把明晃晃的蒙古刀和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吓得立刻关门退了出去,一直到火车在兰州站停稳了的时候,他再也没露过面。

  同一列火车的另一节车厢里,十几个红卫兵领袖坐得也很舒服,他们是在列车没有放人登车时,提前在车上占好了座位。他们中间,有陈北疆、刘南征、段兵、田建国和安慧欣。

  陈北疆独自占了一个三人座椅,斜倚在车窗前,看着窗外的街灯一盏一盏地向后移动,火车缓缓地开出了北京城。

  她不禁一阵心醉,情不自禁地流了眼泪。她爱北京,因为,这里不仅是整个民族的中心,而且,王星敏还在北京。

  火车急驰在西部的崇山峻岭中和广袤的原野上时,她一直在想着王星敏。

  乘务员室内,几个人边吃香蕉边胡扯着。顺子说,咱们每个人都应该有个代号。大家都说好。

  周奉天笑着说:“顺子就叫狐狸吧,边亚军是láng,宝安是豹子。我,当狗熊就行了。”

  大家都笑。顺子说:“星敏姐呢?叫凤凰吧!”

  正在上铺看书的王星敏冷冷地说:“我是麻雀,四害之一。”

  刘南征和段兵凑近陈北疆的身边,低声告诉她:“最近,老红卫兵们发起成立了首都红卫兵联合行动委员会。”

  “幼稚。”陈北疆冷冷地说。

  窗外,是一片广袤、荒凉的huáng土地。

  在兰州火车站,陈北疆恍恍惚惚地似乎看见了王星敏。

  她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cháo水般的人流把一切都淹没了。

  这些人,蝗虫般的人,她真恨。

  22

  她们再见面时,已经是一九六七年的元旦了。

  那天,在山西和河北jiāo界的太行山上,隔着一条窄窄的清漳河东源,相向走着两支徒步进行长征串联的队伍。从他们的袖章上看,都是首都红卫兵。

  王星敏、周奉天等五人刚刚走过邢台地震灾区,绕道邯郸,溯清漳河北上,向大寨进发。

  陈北疆和刘南征等五人是从大寨出来后,沿清漳河南下。

  陈北疆说:“在太行山上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先做一段时间发动群众的工作,准备将来上山打游击。”

  两支队伍相遇在溪涧的最窄处。山涧深、溪流急,虽然能够清楚地看见对方的一颦一笑,但是谁也无法越过去。

  边亚军眯着眼看看段兵,又看看安慧欣,微微点了点头,又继续往前走了。

  周奉天几乎没有用正眼看对方一眼,低着头,扬了扬手,算是打了招呼。

  宝安和刘南征互相怒视了几秒钟,然后,各自走开了。

  顺子捡起几块石头向对岸扔过去,石头无力地划出一道弧线,掉进溪流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王星敏和陈北疆隔着深涧相向而立,默默地互相注视着。

  陈北疆伫立在悬崖边上,面色平静,声音却有些颤抖。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星敏,笑了笑,轻声问:“你好吗?”

  王星敏微笑着面对陈北疆,柔声地说:“你也好吗?”

  “新的一年开始了。”陈北疆说。

  “新的一年开始了。”王星敏也说。

  一九六七年,对他们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极不平常的。

  第三章 一个玩儿主首领的诞生

  1

  在铁丝网外面的那条浅水沟里藏了三天三夜,他才躲过搜捕。劳改农场的那几条凶猛的警犬至少沿着水沟搜索过十次,每一次都仅差一点儿就发现了他。但是,那一沟臭气熏天的污水帮了他的忙,他还是躲了过去。

  第四天,警犬没有再来。傍晚,他爬出水沟。身上的衣服已经泡烂了,过铁丝网时腿上划破的伤口也化了脓。他用刀子把脓血和腐烂的肉刮掉,然后用野草揩净伤口,走上了公路。

  公路距劳改农场的铁丝网不到二百米,瞭望塔上的大兵不用望远镜就能清楚地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所以,必须尽快地离开此地,离得越远越好。

  他匍匐在路旁,仔细地观察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寻找着下手的机会。晚九点钟以后,车少人稀了。当他远远地看见一辆运货卡车自西向东驶过来时,他跃上公路,把一大抱gān草堆在路中央,点着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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