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洗干净，再抬起头，就没有原来那么黑了。
但沾上凉水背心，更加紧密贴在胸前。男性分明胸肌看一清二楚。
顾慨棠顿了顿，问：为什么不坐电梯？
窦争一边擦脸一边说：我身上脏，别给人家添麻烦。
从一个一直给别人添麻烦人口中听到这句话，顾慨棠觉得挺奇妙。
窦争背对着顾慨棠脱下上衣，微微佝偻着背。他寻找自己替换衣服，说：没吃饭呢吧？等一会儿，我马上去做。
可是窦争怎么都找不到衣服，他明明记得早上把睡衣脱在洗衣机旁了。窦争故作镇定左右寻找，想，如果现在再穿上那件二指背心，会不会让顾慨棠觉得自己很恶心。
顾慨棠下意识盯着窦争后背。年轻男子后背上不知是汗是水，蜿蜿蜒蜒，从脊椎沟一直流到裤沿上。因为弯着腰，所以后背更加柔韧、修长。
顾慨棠发现窦争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身离开洗手间，问：
冰箱里有菜吗？我来帮忙吧。
第五章
冰箱里只剩下几颗鸡蛋，还被当成早点炸了。
窦争干脆地说：没有了。我去买点菜回来。小野，你帮爸爸那件衣服过来
小野回答道：爸爸，我够不到衣柜。
窦争直接把小野小衣服扒下来，捂住自己胸口，准备自己去拿。他动作行云流水，小野光着上身站在那边，疑惑看着爸爸。
顾慨棠没注意到窦争，他来到玄关，穿上鞋，说：我去吧。
窦争刚走出洗手间就听到了关门声，他愣了一下，放下遮在身上衣服，挺直脊背。过了一会儿，窦争脚步有些疲惫走进卧室。
那天晚上吃很简单，红烧排骨、番茄炒蛋、玉米粥，还有几根洗干净黄瓜。
窦争不停给他夹菜，说：海棠，多吃点。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给他夹菜了。窦争实在是太过热情，顾慨棠不好拒绝他好意，碗里迅速叠起一层排骨。
窦争做饭还是一样咸，刚熬好粥非常烫嘴，顾慨棠接了一杯凉水，一边吃一边喝。
窦争疑惑问：怎么不喝粥了？
顾慨棠顿了顿，道：等凉了再喝。
窦争听罢放下筷子，去厨房拿了个空碗，两个碗来回装粥，让它凉快一点。
顾慨棠连忙阻止：赶紧吃饭吧。
顾慨棠觉得窦争热情有些过头了。
窦争道：不碍事，你不是喜欢喝粥吗？
顾慨棠喜欢吃面，然而并不喜欢喝粥，他很奇怪窦争怎么会这样以为。
窦争看他一愣，有些着急说：
你早上喝了好几碗粥。
顾慨棠犹豫了一下，如实说：
我比较喜欢吃面。不太爱喝粥。
早上，是因为菜太咸了。
一旁小野突然插嘴说：爸爸，我就说很咸。
窦争脸上突然露出尴尬表情，他沉默着没说话，把手里碗还给顾慨棠。
顾慨棠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
如果同样事情，换做是顾慨棠妈妈，就算是做菜咸死他，他都不会说什么。窦争身为长辈，辛辛苦苦做饭，顾慨棠怎么能挑三拣四。
他想找时间跟窦争道歉。晚饭后，窦争在厨房刷碗，小野抱着自己书跑到客厅，顾慨棠等了一会儿，走到厨房，看着窦争背影。
顾慨棠慢慢站在窦争身边，说：
不好意思。
啊？窦争对他说，你别动，回头把你手弄脏了。
顾慨棠道：我在家也会刷碗。
在我这里就不用。窦争力量很大推着顾慨棠。
顾慨棠刚要说什么，窦争就背对着他，慢慢说：
我找到工作了。
顾慨棠也觉得他找到了。看窦争回家时时间点，就知道他不仅找到工作，而且还把小野送到了幼儿园。
这么短时间，顾慨棠觉得他真是不容易。换成是他自己，来到一个陌生地方，能这么迅速适应周围环境吗？他本来是想给窦争一些钱。但他身为晚辈，这样说不定会让窦争脸上难看。
所以，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顾慨棠嗯了一声。
在一家修车店当修车工。窦争说，因为我在监狱里学过点手艺，本来就会修车。
对任何人来说，进监狱都不是什么光彩事情。窦争为什么要对他讲起这段经历？
顾慨棠有些惊讶，然后皱了皱眉。
难不成窦争是觉得，顾慨棠不会因为他曾经进过监狱而看不起窦争？
顾慨棠在想，窦争是不是太信任自己了一点。
一时间，顾慨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哗哗水流冲击着瓷碗。已经冲洗非常干净，窦争却仍旧在冲着。他继续说：
所以只要一个月实习期，下个月就能转正。实习期工资是八百元，转正后就能有三千元。
顾慨棠犹豫了一下，说：挺好。
嗯。窦争顿了顿，说，因为给小野交了学费，所以暂时付不起房租。
顾慨棠突然明白了什么，想说话，却不想打算窦争，显得自己很没礼貌。
窦争把每个盘子都冲洗干干净净后，又冲洗抹布，擦洗流里台。他说：
我要在这里住一个月。
顾慨棠仰躺着靠在浴缸里，被热水蒸得闭上眼睛。
当初妹妹顾慨梅和他说，只要窦争找到工作，就会从这里搬出去。现在想想，不太现实。
总不能真让窦争和小野流落街头。
一个月，只有四个星期，没什么。更何况，窦争也比较独立，还会早起做早饭，家务也帮忙收拾。
顾慨棠想到窦争那天和王太太说这里是我家就很无语。幸好看样子窦争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洗完澡后，窦争端着一盘切好西瓜，对顾慨棠说：
海棠，来吃点水果。
西瓜是窦争在顾慨棠洗澡时刚刚去楼下买，还带着夏天暑意。顾慨棠咬了一口，看着忙着给儿子擦嘴窦争，想了想，问：
你有办理手机号吗？
窦争一愣，随后摇摇头。
办一个吧。顾慨棠说，或者用我以前号。很长时间没用了，不知道有没有欠费。
窦争问：有必要吗？家里不是有座机嘛。
顾慨棠看了他一眼，说：这样我可以随时联系到你。
有号也没用，窦争说，没钱买手机。
顾慨棠没说话。
其实，顾慨棠不仅有个号，还有个不用手机。年轻人，一般对电子产品更新非常敏感。顾慨棠自己倒是不太在意，可他妹妹顾慨梅很喜欢换手机，一旦有新产品出来，妹妹就软磨硬泡求父母为她出钱。子女有两个，手机就不能买一个，所以往往是产品更新第二天，兄妹俩手里就拿着崭新实体物了。
这也是双胞胎好处吧。
顾慨棠寝室里，就有许多被更新替换掉手机。
第二天顾慨棠七点钟回到学校。那一天他学校有事，非常忙碌，从早晨就坐到自习室，一直忙到晚上七点，晚饭都没吃。
楚薇就坐在他身边，问：
师兄，你今晚住在学校吗？
顾慨棠还在盯着电脑屏幕，想想要去寝室拿手机，就点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
顾慨棠道：你先去吧，不要等我。
楚薇慢慢说：我还是等你一会儿吧。
刚说完这话，楚薇肚子就咕噜响了起来，她面红耳赤，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顾慨棠愣了一下，合上电脑，说：走吧。
楚薇和顾慨棠刚走出自习室，就看到校园门口门卫那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年轻人，他气喘吁吁问：
你们这边研究生在哪里啊？
门卫用手拦他：你要找人？
对，窦争说，我要去哪儿找？
门卫淡定瞅了他一眼：先打个电话吧。
我，没有手机。
手机号给我，我给你播。
手机号也窦争露出为难表情。
他声音太大，顾慨棠隔得老远都听清清楚楚，他对楚薇说：你等一下。，然后快步走上前，喊：
舅舅。
窦争一抬头，看见顾慨棠，有些高兴说：
海棠。
顾慨棠问：怎么了？
窦争表情有些焦急：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家。我不放心，就来找找你。
顾慨棠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可找。他点点头，说：今天有些忙，要在学校住。以后我会提前跟你说。
窦争低着头说：我明天就去买手机。不过，价格有便宜一些吗？一百块能买个手机不？
顾慨棠说：你不要买。我宿舍里有不用手机，你跟我来，我给你拿。
窦争一顿，抬起头看着顾慨棠。顾慨棠发现他又在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顾慨棠莫名觉得尴尬，他摸了摸鼻子，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对好奇地朝这边看楚薇招招手，让她过来。
顾慨棠对窦争介绍道：这是楚薇，我同学。我们要去吃饭，你要不要来？
窦争上下看了看楚薇，突然勾起嘴角，说：
楚薇？是不是那老媒婆
顾慨棠清了清嗓子，把窦争接下来话打断。
窦争看着顾慨棠，眼神有些愤怒说：
还挺好看！
楚薇听他说话咬牙切齿，像是要吵架一样，于是仰起头看顾慨棠英俊侧脸。
顾慨棠面无表情问：舅舅，您吃饭了吗？
窦争沉默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道：没有。小野还在家里等我，我先回去了。
第六章
窦争真是个奇男子，敢把三岁儿子一个人放在家里，不担心他会不会出状况。
顾慨棠心想自己找手机可能也要花点时间，就不再留他，想了想，又跟楚薇借了自行车，让窦争骑着回家。
窦争踩着女士自行车，突然转过头，对楚薇说：
谢啦。
楚薇点点头，并肩和顾慨棠走到食堂时，还在说：
你舅舅人挺好。
顾慨棠想了想，艰难给了个中肯评价，他人比较奇怪。
以前顾慨棠都是十一点半才回寝室。但今天他要找手机，所以提前一些。
回到寝室时杨秉治已经躺在床上看书了。顾慨棠放下笔记本后，打开柜子开始寻找。
研究生东西非常繁杂，顾慨棠又没什么时间整理，找了两三个地方，都没有找到。
这时杨秉治突然关上大灯，大力抖抖被子，说：
我要睡觉了。
顾慨棠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研究生寝室是十一点半熄灭大灯，平时杨秉治也会晚睡。但基本顾慨棠一到寝室，他就会以各种方式给顾慨棠找不痛快。
顾慨棠自我安慰着想，也许他是真困了也说不定。他在黑暗中打开台灯，调到最暗那一栏，往柜子内部寻找。
杨秉治在床上说：
我要睡觉了，你开着台灯，我没办法睡。
顾慨棠慢慢站直身体，对着杨秉治说：
我马上就好。
杨秉治似乎没听见，躺着身体暴躁翻了个身：烦死了！跟你说了我没办法睡
顾慨棠说：
不能睡就不要睡。如果你真对我这么不满，可以选择离开。
杨秉治扭过头看着顾慨棠，对他说：
你这个人就是不会考虑其他人感受。
这句话应该原封不动还给杨秉治才对。顾慨棠忍无可忍。他生气时从来不和别人吵，反而会沉默，顾慨棠走到开关那边，将大灯打开，然后光明正大开始找东西。
那一晚顾慨棠找手机找到十点半，杨秉治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对于顾慨棠来说，能忍让地方，他会忍让。但受不了地方也不用忍受。他和杨秉治在大学时就是同学，一开始感情说不上多好，但也是正常同学情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顾慨棠心里也知道清楚。
顾慨棠找到手机后，第二天找了个时间，给窦争工作修车店送去。因为他发现窦争单位离自己学校很近，走路只需要五分钟路程。
这实在是非常方便。
顾慨棠到那家修车店时，窦争正在帮忙擦车，他个子高，曲着手就能够到车顶。他是新来，和其他同事不怎么熟，所以其他人一边工作一边聊天，唯独窦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