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凶策 作者:凉蝉(下)【完结】(47)

2019-02-24  作者|标签:凉蝉 三教九流 青梅竹马 江湖恩怨


  他有些懵。这夜里一阵忙活,竟然就是因为这个?
  “在宴上你是否见到过以前没瞧过的人?”司马凤放心不下,继续问她。
  霜华眉头轻皱,似是在回忆。她想到自己在水榭奏琴,想到周围有许多人聆听,还想到和司马良人你来我往的一场戏。之后……之后便听说鲁王与人在辩论,文人们纷纷离开了,她……回忆到此处,霜华眉毛一跳。
  阿四一直注意她的反应,连忙询问:“还有哪里疼么?”
  “不是,不疼。”霜华连忙回答。
  她只是对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是想到了什麽吗?”司马凤轻声问。
  “没有。”霜华摇摇头,“没见过不认识的人。我弹完琴,大家都去听鲁王辩论了。因当时已经很晚,我便与主人家告别,就这样回来了。”
  司马凤服气了。看来真是那鱼生的错,不过是一场虚惊。
  “你好好休息吧。”司马凤叮嘱道。
  轻微的懊悔在他心头盘旋。无论今日是不是虚惊,他和司马良人实在不应该把霜华也扯到这件事之中来的。司马良人当日救下霜华,却让她用这种方式去当自己的眼线,这样想来,这个“救”便显得目的x_ing太强,也太不够良善了。
  离开沁霜院时,阿四还依依不舍。司马凤一路上沉默无语,不断地想着今夜发生的事情。除了霜华急病之外,似乎一切都平安无事。但他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不安是说不清楚的,因它尚未成形,只是一团轻云般,似有若无地笼罩在司马凤心头。
  笃笃马蹄声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清晰。他突然间十分思念迟夜白,恨不能立刻奔到鹰贝舍,与他相见。
  “迟当家什么时候来呀?”一旁的阿四突然问。
  司马凤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方才无意中开口说了什么话,但紧接着又听阿四继续说了句“他若是来了,咱们可以把鹰贝舍的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可以多保护沁霜院几日”。
  “……”司马凤踹了他一脚。
  两日之后的傍晚,边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刚从城门经过,听说迟当家现在在城外头。”他跟司马凤说,“正在察看新砌的那段城墙,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司马凤饭都没吃完,差点呛了满喉。他草草抹嘴,整整衣襟,风一样跑出去了。
  阿四招呼边疆坐下来吃饭。桌上摆了几样菜,司马良人并不在家,只有司马凤、阿四、甘乐意和宋悲言围坐桌边。司马凤空出来的那个位置边上就是甘乐意,甘乐意很是不悦地瞥了眼边疆。
  边疆挠挠头,没有坐下来。
  “我还要上九头山,就不吃了。”他转头问阿四,“阿四,有馒头么?给我装两个。”
  他这两天常来找甘乐意,甘乐意从他口中得知司马凤莫名其妙地跟边疆做了个约定,气得半死,坚决不肯收边疆作什么入室弟子,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恶劣。边疆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惹得甘乐意如此生气,一时间很是不解,只好尽力乖巧,不敢乱说一句话。
  “边大哥还上九头山啊?”宋悲言问他,“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
  “无事发生,就是上次报案那妇人不知为何,竟失踪了。”边疆答道。
  他始终记挂着寻子的老汉和那寡妇所说的事情,但几次上九头山的砖窑,始终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今日途径城外客栈,他想起那妇人正是在客栈落脚,还说要不到一个说法绝不回家,便想再去寻她问些事情。但掌柜却说妇人不见了,甚至连房钱都还没付清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边疆不由得疑心大起。客栈在城外,妇人离开客栈,无非回城或回乡。但她尚未等到想要的“说法”就这样莫名消失了,不见回城去找官府,而他到驿站询问,近日也并没有任何见到孤身的妇人经过驿站离开。
  “你怕她出事了?”甘乐意放下碗筷,抬头问他。
  边疆终于等到他主动搭理自己,又惊又喜,连连点头:“是的。我打算再上一趟九头山。”
  边疆记得妇人所说的那位贪了钱的人叫刘大力,是她丈夫的亲哥哥。但当日在砖窑查问时,砖窑的人确实只赔偿给刘大力五十两银子,而刘大力也确实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交到了他弟媳手中,银票上的票号都是对的。
  他也不知道现在再上山还会不会有收获。
  甘乐意想了片刻,对他说了句“万事小心”。
  边疆呆在当场,愣了片刻才开口说话,脸上是紧张又感激的笑:“谢谢甘令史,谢谢甘令史……”
  甘乐意有些不好意思,捧起空碗作势要吃,但看到碗里什么都没有了,不由得大窘。
  阿四包着几个馒头回来,边疆怀中揣着馒头,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宋悲言:“甘大哥,边大哥人这么好,你咋老凶他?”
  甘乐意:“小屁孩子懂什么。他居心叵测!”
  宋悲言还要再讲,被阿四阻止了:“别问,我一会儿细细跟你说。”
  甘乐意:“你要说什么?”
  阿四:“嘿嘿嘿嘿……”
  宋悲言不明所以,也跟着他嘿嘿嘿起来。两人嘿得自得,被甘乐意的眼刀狠狠剐了几百下。
  这一日的深夜,张松柏等人来到刘方寸居所外头求见。
  三人已经布置好一切,王欢喜丝毫没察觉任何杀意。刘大力准备好炸药,张松柏和班牧各自揣着利刃,就等开炸。王欢喜原本和三人同样排班,但张松柏假意询问王欢喜是选择巡逻,还是在砖窑检查工人的出工情况。王欢喜不喜活动,果然选了不巡逻。
  “我们选的是辰字窑。”张松柏说,“辰字窑背后靠山,可以藏身,且是今晚唯一一个出砖的窑,王欢喜到时候会在砖窑外等候。”
  “你们怎么引他进去?”刘方寸问。
  “今夜在辰字窑里干活的是另一个班,我已经叮嘱他们,待我们发出信号,他们便在窑里呼唤王欢喜,引他进入。”
  刘方寸仍旧慢条斯理地泡茶,闻言眉毛一挑:“他们可知道为何要王欢喜进窑洞?”
  “不知道。”张松柏坦然道,“我给了那几个人各一百钱,只说了是要与王欢喜开个玩笑。”
  刘方寸点点头,没有细究。
  砖窑里的那几个人,今夜也是要和王欢喜一起死的。班牧尤记得他们第一次炸砖窑的时候,张松柏已经十分镇静,如今听他这样一说,更觉得此人冷静异常,心思酷辣。
  九头山上共十四个砖窑,分别是十二地支与一天一地,但只有两个砖窑靠山而建,一个是辰字窑,一个是卯字窑。卯字窑今夜不开工,他们反复商量,最后才确定了辰字窑。刘方寸听了个大概,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挥手让三人走了。
  炸药一点,王欢喜便死了,交托给他的任务也就顺理完成了。刘方寸挺直脊背坐在椅上,手持一卷书,桌上一壶茶,怡然自得,津津有味。
  如此这般,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一片静谧的九头山上,忽然又传来一声巨响。
  声响极大,震得房梁上灰土簌簌落下,刘方寸躲闪不及,顿时狼狈不已。
  “混帐!”他大怒,忍不住狠骂了一声。辰字窑距离这里颇远,他没想到张松柏等人居然用了这么烈的炸药。
  起身掸去衣上浮尘,刘方寸又拿起珍爱的紫砂壶,细细吹去壶上灰土。
  王欢喜死了,张松柏等人自然也不能留。他会连夜向蓬阳官府报案,说自己查出了砖窑最近几桩塌方事故的始作俑者,再严正清明地将那三人押送到……
  “大人!”
  刘方寸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自己心腹马永志冲了进来。
  “怎么了!”刘方寸心头忽地乱跳,连忙问。
  “炸错了!”马永志一脸青白,鬓角冷汗滚滚,“他们没炸辰字窑,炸了卯字窑!”
  刘方寸张了张口,手指忽的一软,那只裹着一层包浆的紫砂壶当啷滚落在桌,又咕嘟嘟滚落在地,啪嚓碎了。
  “大人!”马永志又喊了一声,终于把刘方寸飞至半天的魂魄喊归了位。
  但那惊恐的魂魄没能支撑刘大人,反倒令他腿脚发软,咚地坐倒在椅上。
  “完了……卯字窑……”刘方寸口唇发抖,声音颤个不停,“完了……你我这条命……”

第93章 地上坟(7)

  爆炸之声连蓬阳都震动了。各家各户纷纷开门开窗,探出头互相询问。
  “又炸了?还是又塌了?”
  “炸了不就塌了么?”
  司马凤在人屋顶上飞快奔走,远远只瞧见九头山上一片烟尘,间中还杂着火光,很是恐怖。
  抵达城墙的时候,守城的卫兵个个都知道他来做什么的,齐齐抬手指着城墙上头:“迟当家在上头。”
  司马凤来不及道谢,三步并两步,一口气奔了上去。
  蓬阳这一边的城墙不久前才重新修筑好,灯火不够明亮,司马凤一时间也看不出和之前有甚区别。他突然想起,好似之前也不觉得城墙有多破旧,不知为何要重新修筑。这念头从心头滑过,立刻不见踪影。他看到了正和慕容海站在城墙边上的迟夜白。
  迟夜白仍旧一身白衣,夜风拂动他衣角、鬓发与剑柄一束红缨。司马凤小心走近,听到他正和慕容海低声说着什么,脚下就是新砌的城墙。
  “你来了。”迟夜白匆匆回头看他一眼,“等会儿,我跟慕容说完。”
  司马凤:“……好,你继续说呗。”
  他提着一口气奔过来,现在松懈了,顿时觉得很饿,又不想下去觅食,便蹲在一旁盯着迟夜白看,以此抵饿。
  他目光火热,足足看了半个时辰都不愿转头,慕容海都忍不下去了:“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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