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狩 作者:佩兰【完结】(19)

2019-02-23  作者|标签:佩兰

苏杨媚眼转了圈稳坐如泰山,丝毫不见紧张之色的林涛和冷焰泉二人,见看不出任何端倪,便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还真怪了,莫不是后台出了什么差错,竟半晌也不见人出来招呼一下。”

而那厢林宝则拽着齐笙直翻嘀咕。就是因为苏杨的突然出现,害得他没再顾得上看台上,一连错过了好几位美人,扫兴的很。

台下正乱着,台上总算是出来了一位满脸扑粉的老鸨,她扭扭捏捏小步上前,挥舞着手巾道,“哎呀,各位大爷小爷小姐夫人们都莫急莫恼,还差一位美人没出来呢。”

全场不禁愕然。谁都知道年年百花节上参选花魁的美人从来都只有十位,这已是不成文的规矩,怎么偏就今年多出了一位呢。

还正纳闷着,那老鸨已一路扭扭捏捏的又返回了台后,任台下的人怎么吆喝叫骂,就是不肯再出来。

17.

这最後出场的一位美人,著实是大出了人们的意料。

出来的是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粉唇玉肌,眉眼如黛,乌发垂髻,环佩叮当。若论姿色,实属佳人一位。但较之先前那十位美人,就并不显绝色了,反而还稍逊一筹。

真正让人惊愕的,是少女的著装。

她内穿红衣,足登绣履,腰系流苏飘带,下著一条绣花彩裙,头戴用绒球、明珠、玉石丝坠等装饰物连缀编织成的凤冠,肩披一条绣有各种吉祥图纹的锦缎──霞帔,活脱脱的一位新嫁娘。

她脚下每踏出一步,翻飞的裙裾就有如徐徐绽放的石榴花,火一般的荼靡生姿。像是事先就算计好了似的,足足走了十一步,不多也不少,正好走到彩台的正中央。

有人起哄道,“哟,这是谁家的新娘子啊,跑到了这儿来了。莫不是要在爷们当中选一个,给你当新郎麽。”

一石击起千层浪,台下顿时一片轰然大笑,还有人直嚷嚷著要上台来抱得新娘子入洞房。

姑娘听了也不见恼,她只微微一笑,笑容清甜,仿佛未沾染过情事的处子一般,身上没有半点风尘的味道。“小女子名红妆,此次有幸登台,无以助兴,唯有清歌一曲,聊表寸心。”

她还未正式开腔,下面又有人叫道,“唱曲算什麽啊,新娘子换一个吧,要不爷们来陪你拜堂成亲吧。”

红妆水袖一抖,身形向前跃了几步,脸上似嗔非嗔,似笑非笑,不知是使了何等戏法,那娇好的面容竟显得模糊起来。像隔了一层无形的纱幔,又似平空而生的雾气,阻隔了视线。

薄雾後,只听一缕清音直上云霄,她已唱道:

柳锁莺魂,花翻蝶舞,自知愁染潘郎。轻衫未揽,犹将泪点偷藏。念前事,怯流光,早春窥、酥雨池塘。向销凝里,梅开半面,情满徐妆。

风丝一寸柔肠,曾在歌边惹恨,烛底萦香。芳机瑞锦,如何未织鸳鸯。人扶醉,月依墙,是当初、谁敢疏狂!把闲言语,花房夜久,各自思量。

那声音半开半合,时吞时吐,一如黄鹂翠啼,一如翔鹤空鸣,低音似暗溪潺潺,高音似玉珠落盘,婉约低迷,又荡气回肠。

天清地浊,万物生息,百鸟朝凤,人神合一,似乎这世间一切,都已融入这一曲之中。无论是绕梁三日,还是三月不知肉味,都已无法形容这天上绝无地上仅有的天籁之音。

这是一曲夜合花,又名合欢,配上红妆的一身嫁衣,著实应景应情。一曲唱毕,在场的人犹未回魂,人人如痴如醉,还有人情难自禁的泪流满面。

她环视四周,并不见得意之色,却忽而面朝林涛所坐的方向俯身一拜,面容凛然决绝,眶中有泪滑落。待见林涛朝她颔首示意,这才起身离去,不见芳踪。

在场的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并不多,但冷焰泉和苏杨皆是看在眼里。

苏杨冷笑数声,望著台下已回过神来正哗然一片的众人道,“林老板果然是好手段,赢还要全赢。连靡靡之音都使上了,叫苏某想不佩服都不成啊。”

林涛报之一笑,亦不反驳。

靡靡之音其实是一种内功心法,可通过来音色来夺人神魄,但因要求修炼者必须天赋极高,且身属阴气呈清并身为处子,故而能修得者实为凤毛麟角,万人难寻。

苏杨显然是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林涛居然会暗藏著这一手,如若不然,今日夺花魁者必定是他芦州商会所下注的对象。这下不仅要反赔上一大笔,那人得知後也必定会勃然大怒。

他的脸上已是时青时白,变幻莫测,却并没有恼羞成怒。他盯著林涛,像是恨不得把这人的样貌刻进心里,一字一句偏还恭敬有礼的道,“林老板,今日的事苏某先记下了。他日相会,再请见教。”说罢身形一闪,来去如风,但风过留痕。

冷焰泉所关心的则是另一事,他拉著林涛低声问道,“那女孩是否原姓柳?祖籍丽云?”

林涛答道,“正是。不过如今,她已无姓,只名红妆。说来,这名还是她自己取的。”

红妆,原姓柳,其祖父本是前朝太宰,其父其兄一为兵部尚书,一为参议府参议,先帝在世时,柳氏一族也曾富贵一时。後因在先帝去世後勾结伪帝并助其夺权,一门皆被抄斩。

而当时提供柳家罪状的人正是林涛,促使新登基的泉帝最终下诏将柳家满门皆斩的人也是林涛,保下并收养无辜且年幼的红妆的人亦还是林涛。

林涛明了,红妆今日对他一拜,一是感激这些年来的收养之恩,一是告别之意。从今往後,他与她将行同陌路,再无瓜葛。

“这样好麽?不会是放虎归山吧。”冷焰泉犹有担忧,红妆临别一拜时的凄楚决然,实在是令他印象深刻。

“再好不过了。她今日这一曲,已足以偿还所有的恩情了。”他看了眼林宝,这少年也正望著他,眼中似在询问,红妆姐是真的不再回来了麽。

林宝与红妆,向来情同姐弟,彼此间感情是极好的。

“缘深缘浅,不由人。她若愿再相见,自会见得到。”林涛这话实则只是安慰下林宝罢了。少年虽心中不舍,但已明白,他的红妆姐,是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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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百花节,夺得花魁的人成了一个传奇。

人人皆道那女子面若天仙,声如天籁,嫋嫋不绝人耳。其唱功之绝,已无人能出其右。

据说,那女子名为红妆。

据说,有人散尽千金只为寻得其一缕芳踪,奈何佳人难寻,当年一曲夜合花,已成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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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节当晚,韩知府家的公子娶亲。韩府内高朋满座,府外大摆流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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