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 作者:石头与水(九)【完结】(55)

2019-02-23  作者|标签:石头与水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平步青云 恩怨情仇


韦相这话,谢太皇太后倒也是信的。不然,当初也不能曹氏刚成太后,韦相就把曹太后她爹给弄回帝都了,还只给了个虚衔的散秩大臣。当然,或者韦相把曹斌弄走,之后让谢远取代曹斌的江浙总督之位,是不是有让两代后族一较高下的意思,就不知道了。但,即便韦相有此意,亦是无妨,很明显,韦相的算计不到家,曹家完全还没开打就给谢太皇太后灭成渣渣。
谢太皇太后听韦相这感慨,也只说了句,“世间没有当初。”当初,当初她要知道曹氏是这种货色,根本不会让她做先帝侧室。
在谢太皇太后这等冷酷人物面前,韦相很没出息的显着儿女情长了。
韦相向上得跟慈恩宫自陈不是,说自己对皇帝教导无方,让皇帝有了过失。向下,还得同钟御史解释曹家因何削爵之事,国事还不能耽搁,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对了,韦相还得去开导自己的学生元宁帝。
韦相不论于公于私,都是对元宁帝极关心的。
元宁帝禁足在自己寝宫宣文殿,韦相一去,元宁帝先问,“韦相,我母后可还好?”
这话问的,韦相唇角直抽抽,向内侍摆摆手,那内侍看元宁帝,元宁帝点头,“你去吧,我同韦相说说话。”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韦相,一幅等着听他娘信儿的焦急模样。
韦相不急不徐,先躬身行礼,被元宁帝扶起,道,“只你我君臣二人,韦相不必多礼,坐吧。”待韦相坐了,继续眼巴巴的看韦相。
韦相给他看的,忍不住叹道,“论年纪,太皇太后这把年纪了,陛下与曹娘娘行此不妥之事,陛下怎么不问太皇太后可有气恼伤身呢?”
元宁帝一时哑口,低声道,“我知皇祖母必是无事的。”
这倒是,在韦相看来,谢太皇太后简直就是个刀枪不入的神人。韦相道,“陛下啊,我们每天去给长辈请安,难道如果知道长辈安好,就可不去问安吗?那问安的意义何在?”
甭看韦相这点儿道行在谢太皇太后这里不大够看,但在元宁帝这里,还是很有优越感的。元宁帝有些窘迫,他有个好处,既知自己不是,很容易承认错误,于是,他站起身来。韦相也跟着站了起来,元宁帝正色道,“韦相,朕如今要在宣文殿修身读书,韦相今日来看朕,还请韦相代朕向皇祖母和苏母后问好,并代朕向两宫请安,说朕,说朕知道错了,朕以后,不这样儿了。”
韦相躬身道,“臣遵旨。”心下很是欣慰。
待君臣二人重新落座,元宁帝又问,“韦相,曹母后还好吧?”
韦相心中那点儿欣慰顿时烟消云散,韦相无奈,“曹娘娘能如何呢?太皇太后并非刻薄之人。今曹家爵位已去,此事,就算过去了。”
听到曹白已被削爵,元宁帝脸色一白,道,“这,如何就削爵了呢?”
“陛下啊,曹家教女无方,祸乱宫闱,原就是大罪。皆因事干陛下名声,才没有过多处置。”韦相苦口婆心的解释。
元宁帝脸色惨白,喃喃道,“朕之母族被削爵,朕又有什么脸面?”
韦相一听这话,很是有几分不悦,正色道,“陛下听老臣一言,曹家,只是外戚之家。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只要国家太平,百姓安宁,陛下为臣民所称赞,为后世所敬仰,一代明君,这才是陛下的脸面。如何能将一国之君的脸面置于一介外戚之家。当年太祖皇帝母族照样被族诛,那还是世祖皇后活着时候的事了,难道太祖皇帝没脸面了?”
元宁帝到底也知道一些他们老穆家的事,再者,他本就是个软x_ing子,听得韦相如此严肃的说到皇室旧事,元宁帝道,“当年程氏欲谋逆,故而被族诛。”
“今曹氏难道不是行事不妥,不知羞耻,引诱陛下,做下有违礼法之事来!”韦相一把年纪,平生最见不得这等妖媚女子。尤其事干元宁帝,韦相宁可元宁帝大婚后正正经经的选秀,也不能叫这等狐媚之人进宫。
元宁帝听此话却是不禁滚下泪来,哽咽道,“韦相有所不知,此事,都是怪朕。是朕……”
韦相冷笑,“我问陛下一句,当时那曹家女子可曾殊死反抗?”
元宁帝一噎,他,他,他又不是那等不知怜香惜玉之人,如何能强迫曹家表妹。看元宁帝这神色,韦相心中有数,欲发瞧不上曹家,冷声道,“倘知羞知耻之人,既无名份,如何肯同男子亲近,便是陛下有所不妥,她死活不愿,陛下难道还强迫于她了。分明是她有意勾引陛下!老臣说一句,倘真有侍君之心,日后选秀,凭曹家门楣,正经进宫难道不好?就是不愿选秀进宫,正正经经的禀过太皇太后,陛下不过是看中一臣女,且她愿意,太皇太后如何能不遂了陛下心愿。一道旨意,封个妃嫔,过了明路,进了宫,难道不是一样的服侍陛下?如何非要不知羞耻的引诱陛下做出这等有损声誉之事?此事倘为外人所知,当如何评说陛下啊!”
元宁帝想了想,仍是摇头,哽咽道,“韦相,你不知,情之所至,命之所钟,一时忘情,便违了礼法。”
韦相说来也是一代帝师,但,教导元宁帝他爹时可没有这样费劲啊!先帝可是个处处都明白的人哪!当初先帝,那也是太宗皇帝指的婚事,虽苏太后无子,但先帝对苏太后何等敬重,后宫也是太太平平的。怎么到元宁帝这儿就这般费劲哪。
韦相叹道,“老臣也自年轻时走过,却是不明白陛下说的,情之所至是个什么样。可当年唐相,一辈子只有唐夫人一人。陛下的祖父仁宗皇帝,为了太皇太后,登基从未选秀,老臣不知他们是不是情之所至,但他们都是名媒正娶,传诵天下的。老臣从未听闻过,情之所至,便忘情忘礼的。”
元宁帝道,“朕知韦相待朕真心,朕就是……哎……朕就是难过。”
韦相问,“陛下打算如何呢?”
元宁帝摇摇头,“朕也不晓得,朕不想负萱妹,也不想让皇祖母气恼。”
韦相问,“陛下心里,可还有国事?还有朝政?还有江山?”
元宁帝一时语塞,这才想起来问,“韦相,朝中可有大事?”
韦相叹道,“西蛮王过逝,和顺大长公主请求回朝给太皇太后请安。”
元宁帝问,“皇祖母允了吗?”
“此事,臣还未奏请太皇太后知道。”韦相殷切的看向元宁帝,道,“陛下明年大婚,大婚后就可亲政了。待陛下亲政,这些事,臣就只向陛下回禀了。先帝临终前,如何跟陛下说的,陛下还记得吗?”
想到父亲,元宁帝眼中闪现泪意,道,“我对不住父皇。”
“陛下啊,臣问你一事,请陛下如实告知臣。”
“韦相请讲。”
“臣想知道,在陛下心里,是江山重,还是曹氏女重?”
元宁帝到底还没完全昏头,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江山重,这是祖宗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基业。”
“那就请陛下暂且放开曹氏女,待陛下将江山治理好了,再论私情。”韦相道,“我与陛下实说,太皇太后已令曹氏女出家。”见元宁帝又一幅担忧模样,韦相继续道,“陛下如今禁足宣文殿,恕臣直言,您再急,有什么用呢?您连宣文殿都出不了,难不成为一女子绝食上吊?陛下要是做出这等事,可要贻笑万年的。陛下想想,到底该怎么做吧。臣等日夜操心国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因一小小女子忤逆太皇太后,弃国事于不顾。就不知先帝于地下如何想了。”说完后,韦相起身道,“老臣言尽于此,老臣告退了。”
韦相离开宣文殿,心下又是一叹。还得去慈恩宫替元宁帝说好话,谢太皇太后根本没问元宁帝如何,韦相自己说的,道,“陛下令臣代他身太皇太后与苏太后请安,还说知道错了,请两宫勿因他的不是气恼了身子。”
谢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看韦相一眼,那一眼,似是看穿了韦相的肚肠,好在,韦相脸皮厚,仍是一幅忠心恳切的模样。谢太皇太后道,“辛苦韦相了。”
韦相连忙道,“本就是臣分内之责,臣没教好陛下,臣有过啊。”
谢太皇太后不愿听他絮叨这些没用的,便打发韦相下去了。
说来韦相委实忠贞老臣,当年他是教导先帝经学的先生,后来又帮先帝教导皇子们,先帝与他,可谓明君贤臣,君臣相得。临终前,先帝又将元宁帝托付给了他,韦相觉着,怎么着也得对得起先帝才行。
韦相这自宫里出来,傍晚落衙后又找了柳扶风说话,柳扶风甭看不是首辅,但,他这道行一点儿不比韦相低。柳扶风可是做过三军统帅的人,一肚子兵法,其后任兵部尚书,也是做得有板有眼。韦相一开口,柳扶风就是一幅既痛心又无奈的神色,韦相一看,连忙委婉的安慰柳扶风起来,柳扶风叹道,“此事,我也只闻一些风声。我倒不是为了私心,只是倘宫中有此狐媚之人,以后怕是要多事的。就是陛下,怕也要受此妖孽祸害啊。”
“宫里的事,有太皇太后呢,她老人家最讲礼法规矩的人。”说着,韦相感慨道,“幸而有她老人家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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