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缘(出书版)by 朱雀恨【完结】(25)

2019-02-23  作者|标签:

  庭院寂寂,落雪无声,顾言雪沿着回廊朝里走去。身后便是东厢,顾言雪不敢回望,那里锁着如潮的回忆。格子窗下,裴鹤谦伴他看过圆月,梨木桌上他跟他翻云覆雨。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此刻追想,倒像是隔了一世。

  顾言雪摇摇头,甩开回忆。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顾言雪拧身望去。裴鹤谨提了盏灯,正朝他怒目而视,罗氏站在他旁边,云鬓散乱、睡眼迷蒙,也是一副刚被惊醒的样子。

  「就是他!」突然,钟昆从二人身后探出头来,指住顾言雪:「他半夜来访,说是有事相商,硬把我拉到你家。哪知到了门前,他忽然变成一只狐狸,想要咬死我。裴公子,要不是你放我进来,我就给他咬死了!」

  裴鹤谨气得脸都青了,护着钟昆,怒斥顾言雪:「好个一石二鸟的毒计!你在我家门前杀人,既害了钟老板,又想嫁祸我家!还不快滚!裴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顾言雪并不辩驳,冷着脸朝三人走去。

  裴鹤谨终究是个凡夫俗子,脸上强作镇定,心里早就怯了,眼见着顾言雪一步一步逼了过来,忙拽着妻子、钟昆连连后退。

  钟昆凑在他耳边,低低地道:「公子莫慌,我见他行事诡异,恐他不利于我,出门前让家人飞马报了官,算来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便听院外脚步杂沓,大门被人擂得山响。

  再说那葛岭上的裴鹤谦,中了迷香,正在昏睡,忽觉额上一片冰凉。

  裴鹤谦被激得一抖,睁开眼来,只见头顶天黑如墨,周遭竹影绰绰,他下意识地朝身边摸去:「言雪!」

  暗地里有人冷哼:「还在叫他?」

  裴鹤谦揉了揉眼,这才发现玄真子已经来了,正扶着昏迷的杜震威往他额间施法。

  「言雪呢?」裴鹤谦四下张望。

  「我怎么知道?我还要问你,怎么躺到这儿了呢。」玄真子心里生气,手一松将杜震威扔在地上。

  可怜杜震威后脑勺正磕在块石头上,即便迷香不解,也被痛醒了,他支起身子,一边骂娘一边站了起来。

  想起顾言雪叵测的言行,裴鹤谦心头一片迷惘,他望着玄真子,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

  玄真子直摇头:「顾言雪把你撂在这儿的?你也算个痴情种了。我跟你挑明说吧,你跟那狐狸人妖殊途,没什么好结果,就此放手吧。」

  裴鹤谦哪里听得进去,正要反驳,平地里卷起一股怪风。玄真子听风辨声,面色陡变,掐指一算,叫声:「不好。」拉着裴鹤谦就走:「快跟我来,你家出事了!」

  裴鹤谦心中慌乱,不知怎么却问出一句:「言雪在那里吗?」

  玄真子点点头,抓着他便要乘风而去,左臂一沉,被杜震威捉住了:「带上我!」

  玄真子本不想理这妖物,可时间急迫,也没工夫纠缠了,一手一个,抓起二人,跃到了空中。

  裴鹤谦这是头一次御风而行,却丝毫没有不适,只恨玄真子飞得太慢。他有一种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得去阻止!

  裴鹤谦挣开玄真子的手,倏地朝下急掠。

  「啊!」杜震威惊呼:「他会飞!他怎么会飞?」

  玄真子叹息:「他的灵力醒了。」

  风声猎猎、刀戈似雪,顾言雪静立院中,冷冷觑着四周的兵丁。

  带队的正是昨天早上那两个衙役,年轻的衙役双手叉腰,颐指气使:「你这妖怪,还不伏诛?」

  顾言雪扬眉冷笑,足尖点地,身子一纵,绕过了裴鹤谨,直扑钟昆。

  那钟昆也有几分机灵,身子一矮,躲过一招,右手探到身后,抽出了一柄精钢长剑!

  这剑虽然锋利,顾言雪却不放在眼中,伸出右臂,轻轻一拂。钟昆只觉眼前袖影翩跹,彷佛绽开了万朵雪云,定睛再看,剑已到了顾言雪的手中。

  「你多活了十年,也到头了!」顾言雪嘴角轻扬,长剑一送,直指钟昆胸膛!

  蓦地一团粉烟兜头而至,阻断了顾言雪的视线。

  虽然看不清楚,可顾言雪听得见、也闻得着--

  「噗!」那是长剑凌空、穿胸而过。

  「哧!」血腥四溅,红花暗夜,相得益彰。

  兵丁们惶然叫嚷:「杀人啦!杀人啦!」叫得山呼海响,却没人敢趋近一步。

  顾言雪想笑,有人却抢先笑了出来。诡异的轻笑中,一个粉色的身影凌空飞起,不等顾言雪看清,已没入了夜色。

  粉烟渐散,顾言雪终于看见了,长剑上穿着两个尸身,目眦尽裂的是裴鹤谨,脸色惊惶的是裴罗氏,而钟昆早已消失不见。

  好个掉包计,长剑破空的那一刻,谁曾想,剑下的冤魂已换了人!

  「言雪!」云端传来一声疾呼。

  顾言雪举目张望,沉沉夜空里,裴鹤谦如一颗流星,飞身而下。

  近了、近了,顾言雪看着他向自己飞来,如此熟悉的面庞,渐渐放大、渐渐清晰,眉间的焦虑变作惊异,变作骇然。

  「顾言雪!」

  原来,这三个字,裴鹤谦可以念得如此愤懑!

  顾言雪抽回长剑,任死尸伏倒在自己脚下,裴鹤谦应该已经看清,这长剑结果了谁的性命。

  「咚!」裴鹤谦跪倒在地,颤抖着伸出手,抱紧了兄长,可无论他怎么摇晃,怎么呼唤,裴鹤谨的眼睛都没有睁开,鲜血濡湿了裴鹤谦的袍子,黏腻的感觉直渗心脾。

  「这是怎么回事?」

  裴鹤谦握紧了拳头,火光下,他的双眼明若星辰,灼灼的是愤怒,惶惶的是惊异,盈盈的是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这样的裴鹤谦,顾言雪很清楚那一剑毁掉了什么。

  虽然裴鹤谦在问「怎么回事」,可他哪里是在发问,分明是在喝斥,他的眼睛已经给了他答案。

  只是他不知道,他看到的都是不该看的,该看到的他都没有看到,造化弄人,莫过于此,顾言雪不禁冷笑。

  「顾言雪!」裴鹤谦怒喝,「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什么你都信吗?」顾言雪冷着脸,吐出的话却一字一顿。

  不等裴鹤谦开口,兵丁们已指着顾言雪大叫:「裴公子!人是他杀的,我等亲眼所见!」

  两个衙役也连连点头:「裴公子!你快过来,当心他伤你!」

  裴鹤谦纹丝不动,怔怔望着顾言雪:「你答应过我,对我说实话。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抱紧了哥哥的尸首,声音越来越低,可顾言雪听得到他在说:「我多想信你......我该怎么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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