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缘(出书版)by 朱雀恨【完结】(19)

2019-02-23  作者|标签:

  伙计垂了眉,叹口气:「我是个下人,本不该说什么。可风闻您家犯了官差,二少爷被拘去了县衙,唉,我家掌柜的说了:『无论男女,美到极致,便成祸害。』」

  「我这一来呢,是催债;二来,也是来给您提个醒,免得二少爷越走越偏,债台高筑不算,这往后的风雨,恐怕更不可测呢。」

  裴鹤谨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那伙计去了半日,裴鹤谨仍呆呆地坐在太师椅里,罗氏小心翼翼凑过来,替他捏肩:「那种下人,十句话里怕是有八句听不得的。还是等鹤谦回来,问明白再说。平白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说了,她又笑道:「顾公子生得再美,总是个男儿,鹤谦就是贪图美色,也不会贪个男色吧?」

  话音未落,裴鹤谨已将茶盅扫到了地下,「当啷」一声,砸个粉碎。罗氏看着他,脸都白了:「你是怕他们......」

  掌灯时分,裴忠跟着裴鹤谦回来了,银子一钱都没剩下,好在案子结了,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裴鹤谨见了弟弟,闷闷地不说话,罗氏也笑得勉强:「忙了一天,也该累了,稍歇一下吧。」

  裴鹤谦见此情形,不便多问,回房洗了把脸,坐了一阵,便有小丫鬟来请,说是备下饭菜了。

  到了前厅,见桌上只摆了三副碗筷,裴鹤谨跟顾言雪相对而坐,不作一声。

  裴鹤谦挨着顾言雪坐下,举起筷子,笑了问:「嫂嫂他们呢?」

  「你嫂子是个女流之辈,孩子们又小,有些话我不想让他们听到。」

  裴鹤谦略略一愣。

  顾言雪抬起眼帘,冷冷盯着裴鹤谨:「摆什么鸿门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裴鹤谨根本不理他,只看着自己的兄弟:「宝裘居的伙计来过了。」

  裴鹤谦脸上发烧:「哥,钱是我赊的。我会慢慢还。」

  「你拿什么还?二百两金子!你拿什么还?」裴鹤谨禁不住发怒,「父亲从小教导我们谦谨为人、勤俭持家。你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学着奢靡招摇,对得起你名字里那个『谦』字吗!」

  裴鹤谦还没说话,顾言雪推开了碗盏,转身就走。裴鹤谦急了,一伸手,攥住他胳膊:「言雪!」

  裴鹤谨见状,脸色越阴。

  顾言雪抽出手来:「我去去就回。」抬眼睨着裴鹤谨,「两心不变,管旁人嚼什么舌根?」

  裴鹤谨气得墨髯乱颤,指了顾言雪的背影喝问弟弟:「什么叫『两心不变』?他一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哪来这种混话!」

  「哥,我跟他......」

  裴鹤谦话音未落,顾言雪一阵风似地回来了,一扬手把个包袱扔在裴鹤谨跟前。那包袱本来扎得就不紧,经此一磕,便散开了,露出几锭光华灿烂的黄金元宝。

  裴鹤谨的眼睛却不曾在那金子上停得一停,只望了裴鹤谦问:「狐裘是谁买的?」

  「我买的。」裴鹤谦答。

  裴鹤谨点头:「这狐裘谁穿都没关系,既然是我们裴家的人买下的,这金子便由我们裴家来还。二百两黄金虽不是小数目,卖了城南那几亩地,便也差不多了。」

  裴鹤谦急了:「哥,那是祖产!」

  「你知道就好!」裴鹤谨闭了闭眼,口气转缓:「祖宗留下家业,无非希望子孙踏实做人,与其用那路数不明的金子,不如变卖田产,至少能买个安心。」

  说着,他将那包金子推到一边,眼睛还看着弟弟,话却是说给顾言雪听的:「顾公子,过去的事我不想问,也不想追究,你是鬼也罢,是仙也好,我家鹤谦都攀不上你这样的高朋,拿了东西赶路去罢,恕不远送。」

  顾言雪不怒不笑,也不辩驳,立在那里,一双乌幽幽的眸子落定在裴鹤谦身上。

  裴鹤谦看看他,又看看哥哥,半晌,在裴鹤谨跟前直直跪下:「父亲的训诫我不敢一日或忘,我再荒唐,也是揣着一颗心做人,父亲跟你的养育之恩,我更是铭感五内。只是......我跟他......」

  他咬了咬牙,「我活一天,便待他好一天,一生一世都不会变的。」

  裴鹤谨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瞎了眼了?他是个男人,你看不出来?」

  裴鹤谦垂了头,低低道:「我认的就是他,不论男女,我认的总是他了。」

  「鬼迷心窍!」裴鹤谨气得一脚将裴鹤谦蹬倒在地,指了弟弟的鼻子喝问:「你还要不要脸面?要不要父兄了?」

  裴鹤谦爬起来,依旧跪好。

  裴鹤谨越想越怒,转而朝顾言雪发难:「你身为男子,骄奢淫逸、卖弄风情,还认不认得『廉耻』二字?你给鹤谦下了什么妖蛊,把他迷成这样?还不放了我弟弟!不然......不然......我、我必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顾言雪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你爱怎么想怎么做,我都管不着,悉听尊便吧。」说着,弯下腰,执了裴鹤谦的手道:「跟我走。」

  裴鹤谨奔到到门口,张开双臂拦了拦,又觉气馁,发狠道:「鹤谦,你要跟他走了,就别回来了!我只当爹少生了个儿子,我也少了个弟弟!」

  正僵持不下,罗氏冲了进来,一把按住裴鹤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到了哪儿,鹤谦总是你弟弟!」转身又对着裴鹤谦抹了抹眼泪:「鹤谦,你哥这是心疼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他那片心呢!」

  裴鹤谦望着兄嫂心如刀割,却怎么也放不开顾言雪的手:「你们为我好我都知道,可是......我也不能负了他。」

  罗氏泪盈盈地望向顾言雪:「顾公子,我们鹤谦是个傻孩子。你就......你就高抬贵手吧!」

  顾言雪听了,咬住薄唇,半晌望了裴鹤谦,一字字道:「你跟我走,往后难免凶险。」

  裴鹤谦攥住他的手:「言雪,你知道的......」

  他给的只有六个字,可却胜似万语千言。是的,顾言雪知道,他不会放开自己,这一生一世他都会握着他的手,这世上假如只有一个人是可以信的,那就是他了。

  心口有一点甜,有一点酸,视线渐渐模糊,顾言雪仰起头,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他的泪只能让一个人看见。

  顾言雪转过脸,看着罗氏,「这个人......我舍不得放,也不会放。」

  一边的裴鹤谨已气得两眼昏黑,指了门,一迭声地厉喝:「滚!滚!都给我滚!」

  裴鹤谦冲着哥嫂跪了,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我先离家几日,待风波定了,必负荆请罪,再来拜望哥嫂、爹爹。嫂嫂,哥哥跟父亲都有劳你照料了。」

  裴鹤谨一个劲地跺脚,看都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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