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萧然僵硬发白的手掌，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本来还想带你去看演唱会的……
萧然的身体迟迟没有化作金光，一夜飞花就这样一直坐在他的旁边，望着他的脸庞发怔，许许多多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想说却说不出口，坐了良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
“你是不是真的死了？”
月光照进少年温润冰冷的脸庞，没有任何回应。
“原来你是真的死了。”
一个可怕而荒诞的想法萌生在叶明华的心底，他开始无法抑制地悲伤起来，一向邪气骄狂的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心里被塞进了一块烧尽了的，冷冰冰的碳块，上一次是白龙，这一次是萧然，原来不管自己再怎么下定决心，想要保护的人还是保护不了……
“那我要这中服第一还有何用……”他怔怔地说道。
他忽然感觉脸上有一抹凉意，伸手一抹，居然发现自己竟然哭了，低头发现萧然的脸上也有，他伸手想帮他抹去，手指在触碰脸颊的瞬间，他包裹里突然传来一阵异样，一夜飞花查看物品栏，把那物拿了出来。
业障轮盘。
传说中掌管万物因果轮回，可以逆天改命的神器。
它之前损坏过一次，在到达夜月城之前已经被一夜飞花修复得差不多了，加上凤芒，轮盘上的轮符刚好全部修复完整，可以重新使用了。
一夜飞花的内心毫无波动，因为就算业障轮盘可以逆天改命，但改的只能是npc的命运，而萧然他是个玩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生命和游戏账号连接在了一起，但按理来说，这个道具对于他来说是没什么用的。
就在他不抱有任何希望的时候，轮盘却奇迹般运转了起来——
湛蓝色的轮符一道道漂浮起来，上面晦涩的远古文字从轮符上漂浮到萧然的周身，密密麻麻地将他包围起来，一道古老而深沉的吟唱声响彻夜空，在这绵绵不断的吟唱声中，文字们纷纷化作蓝色的荧光，一点点钻进了萧然的身体，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少年心脏处狰狞的伤口开始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僵硬发白的皮肤也慢慢恢复了原有的弹x_ing，嘴角的血液也消失不见，少年整个人正在恢复生机！
一夜飞花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俊美邪气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而治愈还在继续。
最后一道轮符消失在少年的眉间，少年秀气的眉毛动了动，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业障轮盘也顿时黯淡下来，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大铁盘。
萧然缓缓支起身子，复活过来的他整个人仍处于一种非常虚弱的状态，脸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不月城重新回来的圆月，又看了看一夜飞花身边的业障轮盘，聪慧通透如他，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
沉默和尴尬在空气中蔓延着，两个人都有无数的疑问和心意要表达，但在此刻，他们谁也开不了口。
“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萧然脸色惨白地说道，业障轮盘一旦逆天改命，修复起来犹如登天般艰难，一夜飞花愿意用它来救自己，萧然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但同时令人绝望的是，他的身份，也彻底瞒不住了。
虽然他也打算事后和他说，但自己坦白和别人发现，同一个事实造成的两种后果是完全不同的。
像现在，一夜飞花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为什么？”
劫后重生的喜悦在这一刻彻底被一盆凉水浇灭。
恢复了记忆的萧然在这一刻忽然失去了解释的勇气，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起身，他绕过一夜飞花，捡起祭坛边的最后一张发光的羊皮地图碎片，装作没听见一样，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下好了，我们总算把入场券收齐了，走吧。”
【盘龙地宫入场券之地宫地图已集齐，恭喜你拿到了团队竞争副本盘龙地宫的第一张入场券，请于十月三十号之前进入地宫，你和你的伙伴将获得丰厚的奖励】
地图收进包裹的瞬间，全服通告也响了起来。
【团队竞争副本“盘龙地宫”的首张入场券已集齐，消失多年的上古战场将重现于世，五分钟后，系统将进行资料片“盘龙地宫”的更新，请玩家们迅速下线，逾时将强制下线，谢谢大家配合】
“先别走，”一夜飞花一把抓住萧然精瘦的手臂，凤眸直直地盯着他，“我们把话说清楚。”
从他的眼神，萧然知道，是躲不过了。
“你想说什么？”萧然道。
一夜飞花压抑住满腔的情绪，低沉地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
“我之前解释过一次，你们都不信，我……”
“我要听你亲口再说一遍！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业障轮盘为什么能救你？”一夜飞花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看他对真相如此执着，萧然的心中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哀伤。
还能因为什么呢……业障轮盘，是只对我们这种生物才起作用的东西啊……
萧然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惨白的笑容，“因为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不是玩家，他只是一组数据而已……”
“……对不起，我是一个npc。”
微弱的尾音轻轻消散在风里，却狠狠砸在叶明华的心头。
像一把利刃割开了他的心脏，刺中了他还未来得及确认的感情。
萧然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是啊，被电脑数据玩弄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很生气吧……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
“既然是npc，为什么还要以命相救？对我来说只是一级的经验，对你而言却是全部……不是吗？”一夜飞花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颤抖。
他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然惊愕地抬起头，他发现一夜飞花的脸上除了愤怒，更多的……居然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他似乎忽然相通了什么，用一种渴望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萧然。
“你为什么，可以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修长的手指拂过萧然的发梢，凤眸深邃得像黑色的漩涡，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萧然惊了一跳，这样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曾几何时，他自己还是白龙的时候也曾无数次用这样的眼神偷偷注视过这个人，其中包含的情愫，他一眼就能看出。
他该是高兴的，一夜飞花这样问他他应该要高兴才对……但是他不能。
“没有为什么。”萧然往后躲开了一夜飞花的手，撇开眼平静地说道。
半空中的手指一顿。
“你再说一遍，”一夜飞花的声音冷了下来，他顿了顿，好似不敢相信一般，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以命相救？”
萧然紧咬着下唇，记忆和现实在他的脑海中来回交织，他从来没有想过过去的自己对于一夜飞花居然会是这样的心情，他一直以为白龙对他，只是对于主人的依赖和朋友的信任，但却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是……！
如果他早知道，如果他早知道的话，一开始他就不会靠近这个人了。
因为他很清楚，这份感情，是没有未来的。
——既然这样，那倒不如在开始之前就彻底斩断。
“没有为什么！”萧然红着眼，倔强地对上了一夜飞花的眼睛。
“……”
一夜飞花几乎要把他看穿，萧然的手指狠狠嵌进自己的掌心，他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在这样的注视下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长久的沉默后——
“好，我知道了。”一夜飞花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他缓缓垂下了抓住萧然手臂的手，转身一跃，跃出了祭坛，废墟之上，只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
“你……要去哪？”萧然听到了自己声音中出现了一丝颤抖。
一夜飞花没有回头，他只是稍稍偏头，语气生疏而冷漠，“回酆都。”
“为什么？”
“我身上的渊龙血脉已废，现在是个普通人，不能再穿越不周山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废墟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