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玫瑰 作者:三月桃花雪/桃子(下)【完结】(16)

2019-02-22  作者|标签:三月桃花雪 桃子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如果两个月后始终没有一点消息,他会正面接受他已经在这世上消失,把他彻彻底底再忘一次,就像十多年前。

  …………

  ……

  保镖里一个叫小山的代替了阿七,开始贴身伺候他。

  小山不像阿七那么闷葫芦,武行出生,曾经做过电影武替,嫌收入不稳定才转行,他有狐朋狗友以及新婚一年的妻子,比起阿七更入世,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这样的人,才不至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么闷声不响,一响就要天崩地裂。

  皇天娱乐顶层,已经开起冷气。

  小山向他报告关于寻找李文嘉的进度与线索,话说完以后,照例陷入沉默。

  梁以庭桌上的电话响起,三声之后,小山上前帮他接听,随后捂着话筒对他道:“秘书说来了两个和尚要见您。”

  “……”

  “要么我帮您回绝掉?”想来他不可能与和尚有瓜葛。

  梁以庭却上前接过电话,对秘书说:“让他们直接上来。”

  和尚不是别人,是十年以前就遁入空门的他的亲生父亲。

  来者两人,一个大和尚,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

  大和尚念了句佛号,自报家门道:“贫僧法号慧明,这是我的小师弟,慧心。”

  “阿弥陀佛。”小和尚用公鸭嗓念叨一声。

  梁以庭看着他爸,嘴角要笑不笑地扯了起来,随波逐流道:“慧明大师数年不曾造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来这里做场法事,顺道化缘。”

  梁以庭唔了一声,叫小山去拿支票。

  慧明大师拿到支票,上面数字可随便他填。

  小和尚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兴奋得满面红光:“师兄,这真的可以随便填啊?”

  “当然。”慧明大师云淡风轻地道。他虽已步入中老年行列,但五官十分出众,老也老得十分英俊,尤其是对着巨款面不改色,更为他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小和尚崇拜地看着他,随后又对梁以庭说道:“阿弥陀佛,施主真是大善人。贫僧无以为报,不如帮施主看个风水。”

  “慧心,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无以为报’。”

  “师兄,我就想给人看个风水,你真烦!”小和尚已经走到落地窗边,四处看起来。

  慧明大师无奈地摇摇头。

  “施主,你是不是常感觉十分孤单,身边人来来去去,却总没有一个留得住?生意往来上伙伴很多,却没有几个是真朋友?”

  梁以庭不置可否,弯了弯唇角:“怎么看的?”

  小和尚一副“快看快看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你这栋大楼犯了‘孤峰煞’,你看从这里望出去,那是一览众山小,没有一座建筑物比你更高。要知道,高处不胜寒……”

  慧明大师打断他:“慧心,可以了。这位施主打小不信鬼神,风水也是如此,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慧心质疑道:“那他怎么会给我们巨额钞票化缘?有钱人都信这个。”

  “阿弥陀佛,因为我是他爸。”

  “……”

  慧明大师朝儿子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低声说:“看你似乎是有了烦心事,红尘世界,总是诸多烦恼的,如果实在解不开,不妨跟我回山里小住。”

  梁以庭抚着下巴笑了:“有需要的话。”

  他最后亲自送那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出门。

  两个月时间眨眼即逝,转瞬就已是炎炎的八月。

  夏日的海滩在夕阳下展现出格外摄人心魄的魅力,他在二楼书房整理了半黄昏资料,结束之后却在这样的夕阳下仰靠进椅中昏昏欲睡,旁边方口杯里还漾着半杯喝剩的酒。

  在睡着的短短一个多小时里,他做起噩梦。

  沉重、杂乱、永无止尽。

  小山不知何时进来,见他似乎深陷梦魇,便试着他耳边叠声呼唤:“梁先生?梁先生?”

  梁以庭挣扎着醒过来,额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

  “您做噩梦了?”小山问。

  “……嗯。”

  梁以庭并未多说什么,梦的具体内容记不清,一时只是望着窗外茫茫大海出神,凭空生出一种极度的空虚失落。

  小山受秘书所托,正准备提醒他明早行程,却听到他忽的问:“还是没消息吗?”

  小山一愣,反应了一下才答:“没有。”

  事实上从半个月前开始,这件事就已经不再怎么被提起。所有人都默认那人不可能生还,包括梁以庭,而现在,他却又这么突兀地问起了。

  梁以庭手指揉了揉眉心,他感觉到一种细碎的疼痛,从黑暗中生出,在他胸腔及胃部扩散成为一个虚空的宇宙。

  他几乎有种要死的感觉,在这一瞬间,连心脏都是空的。

  他想抓住一些什么去填补它,然而什么都没有,永远不会再有。

  他骤然喘出一口气,对小山说:“准备车,去山上别墅。”

  小山怔了一怔,很快点头:“好的。”

  那个地方,在十天以前才刚挂出牌子要卖掉,里面的东西也按照梁以庭的吩咐都收了起来,他本应该是想要彻底忘却,不会再来。

  同去的还有五名佣人,在一个小时内将整栋房子打扫得干净如初,所有摆设都放回了原位。

  梁以庭慢慢走过大厅……

  李文嘉曾经存在的气息已浅淡得近乎消失。

  他最后在一把古琴前停住了脚步。

  伸手拨动了两根琴弦。

  悠悠的琴声回荡开来,在夜晚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无比寂寥。

  小山作为贴身随从,在不远处看了他许久,最后打了个电话,让人把卖房挂出的牌子撤了下来。

  他又站了一会儿,才猛地想起秘书所托,上前说道:“梁先生,明早十点我们受邀去博物馆看展,出席的服装要提前过目吗?”

  办展的是知名画家,与他隔着不知几层关系,这请柬也就是个再直白不过的交际潜规则,只要有些来头、能攀上些关系,不管熟不熟,都会一律将请柬发出,哪怕直接不去也无大碍。

  只不过他近些天心情不佳,因而行程排得松了,去看看画展是权当散心。

  “不用。”梁以庭说,显然也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夜晚,他在这里住了下来。

  次日一早五点多就醒,醒来后也不起床,单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八点半,他起床,去更衣室取准备好的衣服。

  挽着袖子照镜子时,看到旁边的架子上有一枚掉落的纽扣,极其普通的、黑色塑料扣子。

  几乎是瞬间,对方穿着那件黑色棉衣的模样在脑海里清晰显现。

  鬼使神差的,他拿起了那枚扣子,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知名画家的画展并没有引起他多大兴趣,到达博物馆已经十点半,场外签名板上签满了名字,可见场内人有多少。

  不大的场馆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一幅画前至少七八人围观,梁以庭大略地走了一圈,便到休息区喝咖啡。

  画家坐镇还有演讲,出于礼节他并没有来了就走,让秘书买下十本画册拿去排队让画家签个名,告知一声梁以庭来过。

  等秘书满头大汗地拿好签名画册,他人已在二楼。

  原来博物馆二楼、三楼别有洞天,不仅展出有文物,也有其他画家留在这里作展的不知名作品,与楼下相比,这里人少得多,十分清净。

  慢慢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展区,他拐一个弯,随后脚步慢慢停滞了下来。

  他看到一幅油画,是阳光下的少年肖像,上身裸露,有精致深刻的锁骨。画中人微微扬着下颚,长长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侧面线条在柔和光线下天使般美妙。

  他盯着那幅画,随后打电话让秘书上来。

  此行是为知名画家画展而来,而最后他却买下摆在二楼名不见经传的画者所作的一系列同一人物肖像画。

  两天内,他如疯魔的集邮者,四处搜寻同一画中人物的所有画作。

  他把那些画作挂满房间。

  微笑的、无表情的、正面的、侧面的、单一脸部肖像、全身肖像……

  全是李文嘉。

  他睡在这样的卧室里,内心却并没能得到妄想中的安宁。

  这些画没能填塞他的心脏,相反,那片虚空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他的失落与绝望累积到一个极限,掺杂着某种念想,终于爆发。

  所有预设的步骤都乱了套。

  他不仅没能忘却,且难以自控满脑子都是他,无论做什么,那个影子都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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