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作者:意迟迟(三)【完结】(16)

2019-02-22  作者|标签:意迟迟


  他私下里琢磨了两天,没琢磨透,便想着去找若生。
  谁知到了木犀苑一看,若生却不在府里。只有照例挂在廊下的鹦哥铜钱,在那慢条斯理地啄食着小瓷碟里的食物。
  见了他,它扑棱扑棱翅膀。又将脑袋给埋了下去。
  连二爷缠着吴妈妈问:“阿九怎么也不见了?”
  吴妈妈笑答:“姑娘接到了慕家姑娘的花笺,赴约去了。”
  “慕家姑娘?”连二爷怔了怔。
  吴妈妈道:“正是。”
  连二爷眨巴眨巴眼睛:“咦。阿姐请来给老四看病的那个老爷爷,是不是就是慕家的?”
  那事吴妈妈也知道,当下也不犹豫,直接道:“二爷没记错,那位太医,的确就是慕家的老爷子。”
  但其实,慕家老爷子已经不在太医院当差了。
  若不是云甄夫人面子大,寻常人想要请动他上门来望诊,谈何容易。
  连二爷却是不懂这些,闻言只说:“阿九什么时候认识了他们家的姑娘?”嘟嘟囔囔的,他又自语起来,“她也不知会我一声!显然是拿我当外人呢……”说说眼眶一红,似要哭,“出门玩儿,还是不带我……”
  吴妈妈见势不好,连忙问:“二爷,可要尝尝厨下新做的杏酪?”
  捶杏仁作浆,去掉渣滓后,再拌入细腻如雪的米粉,加糖熬煮便可,这道小点,并不麻烦,但连二爷恰巧喜欢。
  他立即抬手一抹眼睛,重重点头道:“要两盏!”
  吴妈妈笑着应好,领了他去里头坐定,等着吃杏酪。
  连二爷这才有些高兴起来,一面扒着窗子看铜钱,一面道:“阿九回来了妈妈你立刻就告诉我,我得好好训训她!”
  “……是,奴婢知道了。”吴妈妈无法,只得一一应承下来。
  远在平康坊之外的若生,这个时候,却也正巧连打了几个喷嚏。
  元宝蹲在她脚边,她掩着口鼻背过身去“阿嚏”一声,它胖乎乎的身子就跟着抖一下,“喵!”
  她连打了三个喷嚏,它便也跟着颤抖了三次,望着她的眼神,都似乎变了变。
  好像打着喷嚏的少女,不是若生,而变成了什么令喵害怕的妖怪。
  它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退,退到了苏彧脚边,戒备地看着若生。
  苏彧拿脚尖轻轻踢了踢它。
  它哀怨地抬起头来,仰望了一会他,又去看若生,看看“喵呜”一声,撒丫子跑开了,远远蹲在了廊下。
  “着凉了?”苏彧则扭头来看若生,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皱了皱。
  她转过脸来,两颊上有着不自然的淡淡红晕,摇了摇头说:“应该没有大碍。”
  言谈间,她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自己眼下身处的地方。
  白墙黑瓦,素净而寂静。
  这座宅子,是苏彧的。
  她第一次来。
  是以,即便苏彧不提,她亦明白,这其中的意义是不同的。
  她有许多秘密,他当然也有。
  这宅子,大概便是其中之一。
  她在这,见到了三七的哥哥,忍冬。
  但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她仍未可知。苏彧不提,她也不问。她今儿个来,为的是早前那桩交易。
  他帮她办事,她将自己记得的事,告诉于他。
  互利互惠,颇划算。
  若生悄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向了苏彧。
  庭院里有棵桃花树,也不知年龄几何,生得十分粗壮,而今花谢了,枝叶便显得愈发葱茏滴翠。
  苏彧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姿态闲适地立在树下,愈发衬得面容如玉。
  她望着他手中的弓箭,突然心痒难耐,笑着问了句:“可否一试?”
  少年原本有些冷漠的昳丽眉眼,这一刻却似乎格外的沉静温和。
  他伸手将弓一递,随即从一旁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羽箭来。
  若生双手接过,这才发觉,这把弓极沉。
  
第183章 是谁

  乌胎铁背,弓弦银白,在日光下泛出别样的光泽。
  苏彧将羽箭递出,道:“试试?”尾音微微上扬,轻而缥缈。
  她掂了掂手里的弓,望着乌黑的弓背说:“难得摸一回弓箭,既然有机会,自然应该试上一试。”
  言罢,她从他手中把那支小箭给接了过来。
  抬手,开弓。
  她跟着窦妈妈跟姑姑学了一阵子,旁的长进暂且不论,这气力却的确比过去大了不少,手上的力道,使得比往常重不少。
  然则这弓过沉,于她而言,用起来并不称手。
  秀眉一蹙,她的手便往下沉了沉。
  不远处的目标,看起来似乎极容易命中,但弓箭握在了手中,她方才知道,这事并没有她看上去那般简单。
  开弓已是不易,想要瞄准,再正中红心,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若生僵持了一会,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已萌生退意。
  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探出一双手来,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一怔,旋即便发觉手中难以拉开的弓,被轻轻松松地打开了去。
  羽箭尾端,在她视线里轻轻颤了两下,“嗤——”的一声,箭矢便笔直地飞了出去。
  正中。
  “这把弓太沉,不适合你用。”身后的人,这才将手收了回去。
  她却仍然保持着刚才- she -箭的姿势,僵着身子立在原处。
  鼻间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清冷的瑞脑香气,令她头晕目眩,手脚发麻。
  苏彧却浑然不知,见她站在那不动。只皱眉说:“下回换一张弓就是了。”
  她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手里的弓还了回去,摇摇头说:“还有下回?”
  “权当我不曾提。”苏彧将脸转了回去,遥遥看一眼廊下趴在那举着爪子懒洋洋想要拍蝴蝶的元宝,才同若生说道,“陆立展的死,同那位裴相爷可有干系?”
  若生轻叹了声:“我只知道如果陆立展不死。朝野间便不一定会出现那位裴相。”
  世上的巧合。十有八九都不是真的巧合。
  时至启泰元年,陆立展也不过才刚刚迈过不惑之年。
  坊间也一向没有他身子状况不佳的传闻,乃至于连家名存实亡的时候。陆立展也都还活得好好的。
  朝野间,无人不晓,无人不拿他当个人物。
  若生想了想,还是道:“他虽死了。但陆家还在,可见他的死。并不是上头的意思。”
  “陆立展是太子一脉的人,既是太子即位,他自然也不该那么容易死。”苏彧不置可否,而后冷笑了声。“何况,便是新帝心中实则对他不满,想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那也不该赶在那个时候。”
  新帝根基未稳,远不是该动杀机的时候。
  能坐上那张椅子的人。有几个不是一路忍着熬着等着,走过来的?
  太子就是再无能,也不应当立即对陆立展下杀手。
  但他也的的确确抬举了那位裴相爷。
  而今嘉隆帝还在位,朝堂上,也只有一位姓裴的官员。
  但苏彧记得,那位裴大人,已老得走路都打颤了,据闻今年便要告老,能不能活到启泰元年,尚成问题。
  若生说的那位裴相爷,在当时还十分年轻。
  故而,他所知道的那个老头,便绝不会是她知道的那一个裴相爷。
  这般一来,事情便似乎走入了死胡同。
  “太子身侧,如今可有姓裴的人?”若生想起他们在平州时遇到过的事,不由得蹙眉问了句。
  苏彧闻言,淡淡道:“至少,明面上没有。”
  若生的眉头皱得更紧,嘴角也紧紧抿了抿,而后再问:“昱王身侧,可有?”
  “你能想到昱王那,已很不错。”苏彧微微扬了下唇角,淡淡道,“朝中两派,暗中水火不容,太子在昱王身侧安c-h-a人手,并非没有可能,只可惜,昱王身边,明面上亦没有姓裴的人。”
  裴姓在京里,并不是十分寻常可见的姓氏。
  若生的脸色略微有些难看起来:“难不成,这人眼下还未在京城?”
  可他既然能在太子长孙少沔登基后,直接平步青云,升至相位,可见其在太子心中的分量。这人,在太子荣登大宝的路上,必有从龙之功,且极得太子信任。
  这人,真堪寻味。
  “毕竟还有数年光景,他眼下还未出现,也极有可能。”苏彧并不反驳,但他的神情,却冷了下来,“但短短几年间,他便能盖过一路扶持太子的陆立展,乃至于最后站至相位,这人十分不简单。”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没有事情,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功的。
  若生垂眸不语,心中对他未曾言明的话,亦清楚得很。
  “你所见所知,大多浮于表面,远不够用来细细推敲。”他沉吟着,缓缓道,“你可还记得,那段日子,你被困在何处?”
  若生颔首,面上神情沉稳而平静。
  她不仅记得,而且已经去过了。
  她说:“那地方,是北苑。”
  京城以北,将出城门,有块地方,称作北苑。
  宅邸地方不小,但地处偏僻,鲜少有人涉足。
  且北苑时常易手,几乎年年都有新主。
  苏彧凝视着她,问道:“北苑如今,在谁手中?”
  “陆离。”若生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名字来。
  “陆立展的儿子?”他握着一块细软的布,在轻轻擦拭着那把弓,听到“陆离”这个名字时,动作一滞。
  “他身为陆相独子,只是瞧中了一座宅子,陆相焉能不许?”若生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已渐渐变了。
  她还有太多事情,没有理出头绪来。
  “但北苑此后,可曾再次易手,如今还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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