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劫 上 by:四时江南【完结】(29)

2019-02-21  作者|标签:四时江南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主子并不是那么听话,忤逆先皇的时候,就常常是一顿苦头。而这样的床单,早换下来不知多少。

什么样的美人能被一国之君这样珍而重之,恨不得禁锢身边呢?他此时总算有些明白了,花清浅这样的人,即使抱在怀

里,也觉得时时刻刻要飞走,如果当初那位主子有他一半风采,也就不奇怪了吧。

花清浅转过身,正迎上小太监一双呆滞的眼睛。他笑了笑,问:“你饿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小葡萄的肚子就叫起来,声音奇大。花清浅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没几声又开始咳。小葡萄先时还觉

窘迫,待花清浅咳嗽起来,又慌了手脚,道:“主子,奴才去请太医过来吧!”

“不忙……咳咳,你先去弄点吃的……我饿了。”花清浅边说边咳,小葡萄应着,却迟迟不敢动作,生怕他会咳出血来

花清浅咳了许久,总算缓过一口气,笑道:“昨晚不也这样么?我没事。你去找点吃的来,吃了饭再吃药,不伤肠胃。

小葡萄应过,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边,还未拉门,门已经被推开。他被吓了一跳,来人也不妨有人正站在门前,愣了一

下,看向远处的花清浅道:“侍郎大人昨夜睡得可好?”

花清浅不认得来人,但知道他肯定是负责苦竹院的太监,又看他的服色,应该是个正六品。可他更关心那太监手中提着

的饭盒,草草答道:“不错。”

六品太监满脸堆笑迎上来,把饭盒掀开一个角,清粥的香气一丝丝逸出来。早饭到了跟前,花清浅反倒不急了,走到一

旁的石桌旁坐下,又示意来人也坐。六品太监哪里敢,点头哈腰道:“不敢不敢。奴才名为李德成,是御膳房当差的,

想着大人昨儿个刚来,今天早晨恐怕不会起得太早,就晚了些送饭,望大人原谅则个。这是御膳房做的,大人尝尝,有

什么不喜欢的尽管跟奴才说。以后都是奴才给您送饭。”

“那有劳公公了。”花清浅有些好奇昨天那送饭的小太监怎么不来,倒换了个稳重的,不过都一样,有饭吃不至于饿肚

子最好。他伸手招小葡萄:“过来吃吧,”又问李德成,“公公吃了么?一起来吃吧。”

李德成一脸为难,道:“这是给大人的,奴才腌臜人,怎么能吃呢?”说着瞪了小葡萄一眼,小葡萄石化般站在原地。

“咱们都一样,人哪有什么三六九等,公公若是没吃,就一起来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花清浅笑了笑,

对小葡萄招招手,“别愣着了,快过来吧。”

小葡萄实在饿极了,打量着李德成的眼色,一点点降低屁股,最后把屁股边贴在石凳子上面。李德成从来没遇见过这么

一个主子,不是为了施恩的伪善,反而用对邻家大哥一般的态度对自己说“人没有三六九等”。甚至小葡萄坐下,他还

亲自递给小葡萄一个馒头,用眼神催促着自己快些坐下一同吃。

他早晨的确没吃东西,一大早就被御膳房的管事叫去说以后负责给苦竹院送饭,说话做事都要小心加小心,一切顺着那

位主子的意思来。他一进宫就分到御膳房当班,虽然不像伺候主子的小太监动辄打骂,可苦头仍旧吃了不少,练就一等

一察言观色的本事。可对着面前这个人,他有些猜不透了。

猜不透就猜不透吧,他索性坐下来,拿起筷子。花清浅见他坐下,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替他舀了一碗粥:“我知道,

御膳房的太监虽然是天天跟食物打交道,实际上除了大太监,很少有吃饱的时候。主子吃饭的时候你在旁边守着,主子

不吃饭的时候你要给主子准备下一餐,其实累得很。”

李德成愣了一下:“大人怎么知道?”

“我问的。”花清浅的声音飘渺起来,“以前问的,他以为我也是个小太监,所以向我抱怨。”

李德成愣住,花清浅递过来一块酥油饼,他咬了一小口,抬眼正看到小葡萄一脸局促的笑意。花清浅吃了几口便搁下筷

子,小葡萄马上问:“主子怎么不吃了?”花清浅笑笑:“我向来吃得少,你们不必管我,吃饱就好。”

两个人犹豫了一下,反倒是小葡萄先夹了一筷子咸菜。李德成终于释怀,他本就饭量大,这一餐,竟然是入宫来少有的

饱饭。

第22章

花清浅把笔搁下,对着自己刚写好的这一页字出了会儿神,正是难得的好光景,窗外头伸进一条树枝来,遮住半撇日光

。他临窗习字,正有鸟儿啁啾,绿叶成荫,何等惬意。

这般的日子,若能一直下去,该有多好?

花清浅住到苦竹院已经快有半个月,科举的考题早就出好,只待几日后开考。无论朝里的大臣闹的如何凶,他躲进这小

院子里,倒像与世隔绝,闲时翻翻书练练字,那日见小葡萄扫着叶子,他来了兴致,从树上摘下一枚,轻轻放在唇边,

吹了曲年少时父亲哄自己的曲子。小葡萄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他把叶子抖了抖,藏进袖里,眼前幽幽浮现出那时的家乡

,桂花开时,十里飘香,父亲抱着自己,吹着这一首关乎思念的曲子,母亲从屋子里走出来,静静坐在一旁,似乎桂花

落了一身,谁记得呢?

南玖倒是从未露面。九五之尊日理万机没心思理他这种理由他是打死也不信的,如今看来,大概是朝臣逼得太紧,才不

得不对他视而不见。这倒好,清闲了花清浅。他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可上上下下却像没他这么个人一样,他只出了考

题,被人拿走,用不用,谁知道呢?

他只消到了考试那日,着了二品官服,晃晃荡荡去应个场子,表示一下自己是主考官就成。反正,不过都是场笑话。

可怜清言,竟把场笑话般的考试当做报国报民的捷径。

花清浅心里一径想着,手下不停,待回过神来,已成诗一首。他粗略读了一遍,自嘲地笑了一声,手掌按在纸上,指尖

刚刚并拢,斜剌里探出一只手来,取过那张纸。

“清风明月奈何乡,浅酌孤舟千灯行,清歌随君秦淮上,言道白发终断肠。”

花清浅手中的笔掉到地上也顾不得捡,猛地站起跪在地上,余光扫了一圈,小葡萄战战兢兢跪在门口。

不知道皇上来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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