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塔西娅没想到刚刚还坚决拽着她的经纪人忽然就妥协了，半是迟疑半是警惕地看过去：“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经纪人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变了。不再是最开始的暴怒，而如同在冰箱里冰镇过那样，透出满满的冷淡。这样的目光让塔西娅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心慌，她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失去了，眼前的人看着她，没有焦急和担忧，而只剩下绝对的理智和沉静。她本能地走过去，声音也软下来：“我去行不行？我去找他，去找祁景言……”
经纪人只是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她在这一行干了四十年，靠着精准的眼光和决断的魄力走到今天，手里两个一线明星，两个准一线，还有十几个从新人到二线不等的演员。迅速的判断，毫不拖泥带水的利害衡量，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本能。
刚刚她意识到一件事情——塔西娅·摩根的潜力已经挖掘尽了。虽然她之前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了太多资源，想把她捧成手里下一个准一线，但那毕竟是沉没成本。而这个经纪人最会的就是布局资源，断尾求生。
于是她不再带着最初的愤怒，而是变得无比冷静。
“走吧，我和你一起。”跟在塔西娅身后出了房间，经纪人心里却快速地分析着自己的下一步打算。这步棋废了，假如想要减少自己的损失，手里的谁比较可用？
敲开祁景言房间的房门。
塔西娅因为那明显比自己宽敞豪华太多的房间，眼睛里迅速地染上嫉妒，又很快压了下去。但无论是迎出来的宏毅还是她的经纪人，都没有错过那瞬间的眼神。宏毅心里冷笑了一声，而塔西娅的经纪人却只是更坚定了自己刚刚的念头。
“请进来吧，摩根小姐。”
塔西娅走进这间简直不像是每一分经费都省着花的剧组置办的房间的客房，修剪整齐的指甲已经狠狠掐住了细嫩的掌心。她觉得屈辱。觉得不甘。明明她是女主角，是潜力很大的准一线，她不比祁景言差多少不是吗？她自问就算是绯闻，以她的洁身自好、咖位和外形，也配得上这个男人了。可为什么他在她已经炒作失败之后还不放过她，还要落井下石？
——这么想着的塔西娅，一定没有考虑过一句话：先撩者贱。
得饶人处且饶人是常见的劝告，但就算祁景言选择“得理不饶人”，他也毕竟是得理的。
“祁影帝，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您。我是想说……”塔西娅尽量让自己微笑出来，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谦卑而又充满歉意。她叙说着自己的抱歉，叙说着自己一时冲动，叙说着自己其实没有做得太过分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听到这里，她的经纪人在她身后猛地拧起了眉——然后祈求祁景言的原谅。
“……能不能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的鲁莽和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塔西娅的经纪人注意到身边宏毅短暂勾起的嘴角，心里已经叹息成了一片。她真的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眼瞎了，为什么会看重这样一个女星？她到底是在道歉还是在狡辩？她不是很会扮柔弱吗？哪怕这会儿说哭就哭看着套路一点，也比这种“道歉”好得多啊。
“祁影帝。”她终于开口了，“很抱歉，作为摩根小姐的经纪人，由于我最近工作上的疏忽，没有好好和摩根小姐沟通，让她冲动之下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谨代表欧比诺娱乐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后续问题的处理我们会一力承担，不让您的受到任何损失和打扰……”
她的语气听起来公式化，但满满都是诚恳，也暗示了足够的利益补偿，比塔西娅的浮于表面不知好了多少。
宏毅闻言看了他一眼：这人道歉道得认真，一句‘一力承担’背后的诚意也绝对充足，但……一个经纪人，生疏地称呼自己艺人的姓氏，话里话外都是在把欧比诺娱乐和塔西娅撇开，强调是塔西娅一个人的决定，而不是公司的决定。这是……准备把塔西娅当成弃子了？
祁景言也听出了这个经纪人的意思，觉得有些有趣。塔西娅一个准一线，之前能够拿到《龙堡》系列的资源就证明她绝对是被公司大力栽培的，今天这个经纪人着急忙慌赶过来的举动也证明了他之前是想捞这女人一把的。但现在，自己声明一出，塔西娅说舍就舍，倒是够冷血，也够……干脆。祁景言倒是对这个经纪人起了点欣赏之意：这人不会是个好朋友，但绝对是够好的合作对象——只要你能保证自己不沉船他就会兢兢业业，当然，船一沉他溜得比谁都快。
心里起了挖角的心思，但祁景言表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短暂地瞥了那个经纪人一眼，又看向塔西娅，脸上是堪称和煦的表情：“当然，我原谅你了，摩根小姐，这不是什么太值得生气的事情，这毕竟是娱乐圈。摩根小姐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当然也就不会再过多追究。”
塔西娅微微睁大了她漂亮的焦糖色眼睛，脸上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个喜悦的笑容。而她的经纪人的脸上却一瞬间绷紧了，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已经放弃了，接下来会是如何，她都不管了。
“那么、那么……”塔西娅没想到祁景言竟然意外的说话，她还以为这个对她不假辞色的男人会狠狠嘲笑她、毫不留情地拒绝她！早知道就早点听经纪人的话来道歉了！她心里充满了放松的喜悦，语气里带着一丝迫不及待：“那么您可以将您的声明修改一下……”
她的经纪人已经恨不得自己消失在这间屋子里了。
但祁景言的表情一直还是那种淡淡的、对这个冷峻的男人来说堪称难得的温和：“我的声明说的都是事实，也并没有提及摩根小姐，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呃……”塔西娅一时有些语塞，她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手，“但是……但是……”但是这样的声明会让人发觉她是故意订制了和祁景言一样的光脑带，知道她的心机啊。
“嗯？”祁景言满脸的不解，“我的声明没有哪怕一个字针对你吧？摩根小姐？我觉得不用改，你说是不是？”
他明明表情平和，但塔西娅却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甚至觉得被这个男人那双深凝的眼睛注视着，就有些喘不过气来。“是、是的。”她艰难地点头，心里丧气于自己的妥协，但又实在不敢再在这个男人面前放肆。
——就像是，每次和他演对手戏的时候，她总是会觉得被人牵着鼻子走那样。
……好吧，没能争取到好处，但至少祁景言也原谅她了，答应不会再针对她。塔西娅觉得这个道歉还算划算，今天的闹剧也可以收尾了。她于是又端起微笑准备告辞离开。然而，祁景言却对宏毅招了招手：“本来是准备明天到片场再找你的，但既然摩根小姐你来了，那就索x_ing现在吧。宏毅，把文件发给摩根小姐。”
“是，老板。”宏毅挂着彬彬有礼的标准助理式笑容走到塔西娅身边，“摩根小姐，请面对面接收一下我传给你的文件。”
“什么？”塔西娅有些懵懵懂懂地照做，而她的经纪人却有了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塔西娅收了宏毅传的文件之后，很快地看了起来，没两分钟就发出了一声尖叫：“这是什么？法律函？！剽窃？！这是什么意思？！”她的整张脸都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和握着光脑的手指都以一种极快的频率颤抖着，看上去分分钟就要晕倒在地。但她却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失态，只是用一双变得血红的眼睛瞪着祁景言。
经纪人心口一跳，立刻上前抢过塔西娅的光脑一幕三行地看了下去，那内容让见多识广的她也只剩下张口结舌。而塔西娅已经要疯了：“你不是说你原谅我了？这是什么？祁景言，这是什么？”
她的语气又冲语速又快，经纪人根本来不及拦住，只能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她。这理直气壮的口吻让人简直要怀疑到底谁才是做了坏事的人。
祁景言非常淡定，甚至还淡淡地微笑了一下：“摩根小姐，我确实是原谅你了，我不准备对你采取任何行动。至于这个——”他指了指塔西娅的光脑。
“这个并不是我做的，是‘敦煌’方面看到你的动态之后决定的事情。不过因为我是敦煌的代言人，又刚好和你在一个剧组拍戏，所以他们就先把通知信发给了我，让我转给你。”
塔西娅就是再蠢，也知道不能相信这段话中的每一个字。
“你是敦煌的终生代言人！怎么可能和你无关！”
“哦，你这么觉得吗？”祁景言摊了摊手，塔西娅浑身颤抖地看着他，等着这个骗子继续编造可笑的谎言撇清关系，胸口塞满了几乎要炸开的恐惧、愤怒和狂躁，她一连串的恶语都堵在唇边，就等着面前的男人说出虚伪的话之后一次x_ing喷出来——
“好吧，那就是我让他们做的。”祁景言最后露出一愉快的微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女人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然后突然地栽倒了下去。
第125章
塔西娅·摩根大约是这天大喜大悲的刺激受的太多，再加上为了上镜好看吃的东西一直不多，一时间因为低血糖，直接晕了过去。
祁景言看了“咚”地倒下去的女人一眼，表情顿了一下。这个意外他也没想到，看着一位女士栽下去不省人事，倒是让他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家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然后反思结果是：没有！
虽然看起来他手段狠戾，可是全都是光明正大的。他发的声明是不是反映事实的？是啊。他建议“敦煌”起诉剽窃，塔西娅是不是剽窃了？是啊。还是那句话，得理不饶人那也是得理了，谁叫你先撩者贱呢？
他收回了自己不到三秒的自省之心，把目光投向塔西娅的经纪人：“真不幸，摩根小姐似乎状况不太好，我马上联系剧组的后勤部门，应该有治疗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