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笑心里想着电影的内容，对优点和不足都略略思考一番，暗想回去还要做笔记，写写影评什么的——他不觉得自己是另一个时空的影帝，就可以目空一切。事实上，即便他对自己的演技有绝对的信心，但还是不能停止学习和思考，生怕不进则退。
“一笑。”莫一笑正通过荧幕后面的演员通道走向影院外面，就听见言陌归在后面叫自己。一转头，对方眨着眼睛流露出意有所指的意味，口里说着：“今天是从我参加的综艺那边坐他们飞行器过来的，我助理去开我的飞行器，结果堵在路上了，一笑送我一段如何？”
莫一笑越过她的肩头，看见宫翊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心里了然。
恐怕是言陌归想要等助理来，宫翊想送她，她又不愿意和他靠得太近再给他遐想的余地，索x_ing找莫一笑当挡箭牌。
“好啊。”莫一笑弯起一双眼睛，演员通道里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一派明澈温柔，注视着言陌归的样子，让人生出宠溺的错觉，“言姐有难，我义不容辞啊。”
他还是叫着“言姐”，口吻里却比之之前的尊重多了三分调侃的亲昵，好比恋爱中女孩子拽着男友的胳膊娇滴滴地唤一声“欧巴~”，叫的是哥哥，意味却大有不同。
言陌归恍惚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心里暗惊。对方眼底温情脉脉，若不是对彼此关系心知肚明，她都要误会一下。这……这分明是演技，而且不得不说很高妙，令她自叹弗如。
如此一来，宫翊必然会误会。那小子之前一直明示暗示地凑在她身边，任她怎么说有了“考虑交往的对象”都不相信，还说着“陌姐告诉我是谁吧，知道了我就能死心”。
莫一笑这样的语气神态，足够让宫翊错解，大概也就不会再继续他缠人的追求了吧。
这样就好。左右他们并不相配。
不是说自己已经位处一线，而对方只是青嫩新人，而是，圈子里沉沉浮浮二十年，她并不是那孩子看到的爽快美好、表里如一。一路走来，她并非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她不想靠得太近，暴露出曾经的手段，让那孩子眼里的恋慕欣赏变成鄙夷和唾弃。
但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些不敢回头去看那少年此时的表情，心里也好像空了一块似的。
莫一笑看着言陌归脸上的复杂，和她身后宫翊沉沉的脸色、敌意的眼神，心里觉得有趣。这两个人的感情，大概不是言陌归说的那么简单。
他笑着对宫翊点点头，一副对对方周身暗涌一无所觉的样子，又对言陌归道：“言姐，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言陌归轻微地咬了一下下唇，张嘴要应声，却又有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c-h-a进来：“言小姐如果不方便，不如让我的助理送你？一笑还是未成年人，现在时间有点晚了，不大合适。”
这声音一出，言陌归也好宫翊也好，都飞快地抬起头看过去。
果然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迈着一双长腿走过来，神色还是淡淡的，似乎只是听到这边的纠结，好心的随口帮忙。
“不不，不用了祁影帝！”言陌归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脸颊也微微泛红，“这太麻烦了，我等我的助理就好！”
她这副粉丝见到偶像的样子，让莫一笑心里一片乌鸦飞过——
姐姐，你不是说要和我假装关系暧昧、帮我拒绝祁景言的吗？就你这个把持不住的样子，你还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和我亲昵？分分钟计划告吹好吗？
然而不管他怎么对言陌归使眼色，对方都一脸迷妹状眼睛闪闪地看着祁景言，半点想不起此时她应该语言暗示她不是想让人送，而是想和莫一笑单独待一会儿。
“时间不早，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不安全，而且容易被溜进来的狗仔或者粉丝围上。——宏毅，送送言小姐。”祁景言有某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气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安排了下来。
“那祁影帝您怎么办？”言陌归作为一个死忠粉，自然不可能不考虑偶像。
没什么表情的祁影帝目光落在了莫一笑身上：“我和一笑顺路，坐他的飞行器。”
莫一笑&宏毅：……您对“顺路”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言陌归不知道祁景言和莫一笑的住址，信以为真，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一直没说话的宫翊却在这时候开口道：“我送陌姐吧。听说祁影帝和宏助理最近时间很紧张，不如早点回去休息。我这两天没有活动，时间挺充裕的。”
“呃……”言陌归作为一名粉丝，自然也是偶像为重，听宫翊一说，虽然对和他一起走有点小忐忑，但还是不想耽误祁景言和宏毅休息的时间，“小翊说得在理，我就不麻烦您二位了。”
祁景言：……(╯‵□′)╯︵┻━┻窝费尽心机想和笑笑单独待一会儿怎么就那么难？！！
电影首映仪式之前他就看见莫一笑和言陌归两个人头碰头嘀嘀咕咕，看电影的时候两个人也坐得挺近，现在看完了还一副好多话要说的样子……
特别是，莫一笑看着言陌归的眼神还那么柔和，简直像是情意绵绵。看他这样，祁景言莫名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嗯，一定是因为自己作为前辈，担心涉世未深的笑笑。他才这么点年纪，就喜欢上一个年长的圈里的老油条，这叫自己如何放心呢？
某人这样想着，全然不顾那个年长的老油条也只长莫一笑六岁，这么点年纪的莫一笑也有二十了——这是个法律上具有不完全行为能力的年纪，杀人放火都全责，只在投票、婚娶、言论和部分经济行为上与成人不同罢了。
心里念着自己作为一个好前辈的使命感，祁景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做了决定：“宏毅，去送言小姐——宫翊你也还是未成年人，早点回去。我和一笑一道。”
他的语气几乎不带商量的色彩，两个未成年人并一个迷妹都诺诺应了，按照他说的各自上了飞行器。
莫一笑的飞行器上。
自动驾驶的模式已经打开，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隔绝了外面的整个世界。彼此的气息交缠相闻，连气流似乎都带着一把细软的钩子，轻轻拨弄着人紧绷的心弦。
莫一笑觉得紧张。
明明之前交流数次，也算得上熟悉，但这会儿，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旁边坐着的祁景言也安静着，气氛一片沉静。沉静到莫一笑觉出尴尬的压抑来。
“……《千阙》的开机时间，定了吗？”
“只差一两个角色没有最终确定，很快就能定下时间。”那男人回答。
“哦。”
又是沉默，不知道说什么的沉默。
莫一笑食指微微抵住嘴唇，眼睛转向了飞行器的窗外。鼻翼处嗅闻到身旁那人身上浅浅的一点须后水的味道，清冽的薄荷。因为囊中羞涩，莫一笑这飞行器不大，两人并排坐着，腿随意搁着，或许是那男人身高腿长的缘故，他只能将曲着的一双长腿微微分开，莫一笑的右腿与对方左腿间的空隙不过毫厘。
他的腿都能感受到对方腿上的温度。
明明没有碰到，但温度从那一点稀薄的空气间传递，竟更让人局促三分。
“一笑。”
一片岑寂里，祁景言忽然开口。
“啊？”莫一笑仓促地应了一声，又短促又急迫，仿佛是一直等着对方呼唤那样。他转头看着祁景言，只看到对方完美的下巴——这人也是看着窗外，似乎故意不让他看见表情。
“言陌归……你是不是喜欢她？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在圈子里时间长，为人不错，但也太老练了些。”祁景言说着自己都觉得词不达意的话，心里暗生着窘迫，可又有种不知名的力量敦促着他说出来，“你和她交往，一定会被吃得死死的。而且，如果公开，很容易被八卦成抱大腿。——你自己要好好想想。”
他平常不说这么长的话，这要是别人听了，一定灰目瞪口呆地想着，影帝难得这样絮絮叨叨。
但他这会儿犹觉得不够，还不够。
……这小子这么青涩，做前辈、做朋友的，总得给他好好把把关，多提些建议。
他觉得莫一笑和言陌归不合适，但也只能是建议。
“我没看出她有多喜欢你，很可能只是把你当弟弟。你也不要剃头担子一头热，感情收一收，别放得太快。”祁景言想了想，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莫一笑听出他的关切和担忧，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人，喜欢他呢。但这些话说得真诚，不是吃醋或者故意，而是真的替他考虑。
他心里头一热，之前想着的什么和言陌归假扮暧昧关系的想法，突然就清得干干净净了。
不想骗这个人。
不想让对方为自己这么担心。
听他低沉的声音说着嘱咐的话，他就觉得之前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都那么不真诚。就算最后还是不能接受他的感情，至少，也想在他面前是同样的真挚。
“……景言。你误会了。我对言姐不是那种喜欢。”
清澈的少年音忽然响起，带着浅浅的不好意思。
第44章
祁景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一时有点尴尬。合着，他说了半天，其实是在说一件根本没发生的事情？
“不过还是谢谢你，景言，如果我考虑谈恋爱的话，一定好好想想你说的，征询你的意见。”那少年似乎看出他的纠结，笑着补充了一句。
那笑容漂亮得好像古地球时代得月光落在海面上，碎成散散的波光。
祁景言看着他的微笑，心里不知道怎么就微微一颤，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声：“……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莫一笑立刻从原本的感动中清醒过来，脑袋上的雷达一下子检测到了值得警惕的信号！
——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这显然是一个内心藏着深深的恋慕又无法诉之于口的人，最委婉的试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