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禾生壤宗毫不讶异地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芳川桔梗:“可是如果我说,你们耍的那套小把戏我早就已经看穿了呢?”
“虚张声势。”
“真的是这样吗?现在还打哑谜未免有点太过无趣了。我就直接说吧——”禾生壤宗嘴角的微笑恶劣而又危险:“鸟儿逃出了笼子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要你想让某个人在一方通行重新走上自灭之路前阻止他,我的猎犬们就会紧随其后,胜利会是我的,而你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为我找到他铺平道路而已。”
芳川桔梗放在双膝上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仍像往常那样无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你的话我原原本本地还给你——‘真的是这样吗?’”
“为什么?”
“因为我在赌。也许如你所说,国王确实无路可退,但最后的胜利者也不会是你。”
“何以见得?”
“如果你永远这样自负,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话就太愚蠢了。这局棋里到处都是不受你控制的因素,你永远也不会胜利,没人会胜利,这就是Stalemate(逼和)。”
——
在等待分析结果的一小时中,上条当麻又从头至尾简单地将长达百页的卷宗翻阅了一遍,但新的疑问也随之而生——
模仿犯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换句话而言,促使这名模仿者冒用「A」这个身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其中或许有干扰侦查排除自身嫌疑的因素,但想来只要有稍微用心的人就能看出‘冒牌货’与‘本尊’的区别。
而「A」的所作所为所留下的痕迹早已在四年前随着其自身的失踪而被抹消的一干二净,在一般人心中,想必这个名字尚不如活跃在二百年前的连环杀手开膛手杰克来的有名。
排除不必要的选项后,他所能想到的原因只剩下了一个:共鸣。
人类会下意识或有意识地模仿憧憬、仰慕、赞许、认可的人的一言一行。
也就是说,模仿犯很可能在「A」的身上看到了某种自己渴求却无法得到的东西,和某种情感和价值取向上的共鸣。
他们之间的共鸣会是什么?
上条当麻开始回忆狂宴系列案卷宗中的内容。
「A」不断地在人群中寻找‘可能的加害者’,创造出耸人听闻的案件,撕裂人们所看到的、美好的幸福假象。他杀死警察,弃尸于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一再挑衅国家权力机关,可是偏偏警察对他毫无办法。
他在憎恨着什么?那名模仿犯又看到了他憎恨的什么?
思绪开始混乱了。
落地窗倒影的模糊影子似乎变成了具备实体的白色怪物,用猩红的眼瞳注视着上条当麻。推荐本书
那个身影就像闪耀而危险的恒星,连片刻的注视都会使人堕入灰暗的虚无。
过往的回忆从萌芽的枝干上剥落、碎裂,伴着窗外怒号的暴雨不断坠落。
上条当麻猛然发觉自己手中握着刀,刀尖刺入一个陌生女子的胸口,粘稠温热的血液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很快将他的双手都染得血红,女子手中宛如精巧模型般泛着淡淡光辉的枪支掉落在地,他一脚将其从自己面前踢开,仿佛那上面有着使人骨肉腐烂的剧毒。
枪支磨刮着地面滑行了数公尺远,碰到某人的手臂后停了下来。
那是一具尸体,头部被血液与脑浆涂满的男人睁着双眼,眼神里已经失去了活泛的光彩。
他丢下手中的刀,在天空被切割成狭窄长方形的暗巷里疯狂地嘶吼。
为什么?
为什么将我抛弃?
为什么只有我是孤独的?
为什么要否定我作为人的一切?
为什么我只能蜷缩在无尽的黑暗中?
为什么连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立足之地都要剥夺?
心中有声音呼喊着。
呐喊吧。
反抗吧。
复仇吧。
如果不能夺回你被这个社会夺走的一切,那就把他们施加于你身上所有虚伪的幸福都撕碎。
让那些无知无觉的人们看看美好后的丑陋,看看从不被允许存在的太阳下的阴影。
因为你是镌刻于此世中最纯粹的恶。
你就是我。
上条当麻睁开双眼,看向自己即便紧握也抑制不住颤抖的双手,血液黏着在上面的触感仍旧挥之不去,从心底涌现出的愤怒也残留着痕迹,但思路已经渐渐明晰——
是愤怒、孤独和绝望。
促使模仿犯选择了「A」的,正是他们与生俱来却被社会抹杀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