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墨 作者:开枝散叶【完结】(46)

　　江海生着急了，有点怕，赶忙对着门外喊：“小河，小河，你赶快过来，看咱妈怎么了？”
　　小河飞奔上楼，赵阿姨紧跟着，都围着江母，江海河一时急得不行：“妈，妈，你别吓我，你看看我……”
　　江海生说：“我打120吧！”说完拿起手机要拨号……
　　江妈妈隐隐听到有人叫她，远远地传来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年轻时候的小河爸爸啊。她听到小河爸爸说：“你快看看我啊……”
　　后来缓缓过来了，眼神慢慢回了焦，眼前好像有熟悉的人啊，仿佛年轻时候的爱人就在眼前。她慢慢伸了伸手，想摸一下他，但是她听到了儿子叫：“妈，妈，看看我啊，妈！”她又被拉了回来了，看清了眼前的两个儿子，一时眼泪就又迷了双眼，不敢想，更难以面对……
　　江海河和赵阿姨想要扶她起来，她艰难地坐了起来，没开口……一会儿，她指了指侧面，床头有爸爸的照片，然后又伸手指了指衣柜……手就开始哆嗦，眼泪又出来了。她此时脑子无比清醒，又觉得什么都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深深地绝望地叹了口气，只剩下眼泪了……
　　这口气叹得像一把无形的利刃，在两个儿子心里狠狠地剜了一刀，尤其是江海生，悬在心头的剑终于落了下来，妈妈甚至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好像一点都没有杀伤力，但他已经觉得生不如死了。他扑通一下，在母亲床头跪了下来，小河二话没说，一齐跪了……母亲看到他俩下跪，心一下就跌倒了冰点，彻底凉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江妈妈没有出声，只有眼泪不住地流，她闭上了眼睛，不想看。赵阿姨一时更觉得命运唏嘘，不住地和她一起掉眼泪，后来还是转身拧了把热毛巾，帮江母擦拭了把脸。
　　江海生只想母亲应该狠狠地打他、骂他，出了这口气就好，但是这种无声地痛苦，让他更觉得一无是处……
　　小河看妈妈强忍痛苦不能自已，看哥哥无地自容，看最不愿意面对的痛苦的时候终于来了。他明白了，比倾家荡产更让你难以接受的是生离死别，悔不当初……
　　小河不想让妈妈和哥哥就这么干耗着，互相痛苦都是折磨，就先开了口：“妈，是我的错。爸爸不在了，没能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我不孝，你怨我打我都行。别气着自己，你刚回来家，但是别不理我们，我特别特别需要你，真的……”
　　说着，就忍不住了，好多情绪全跑出来了：“我当初没想告诉你，是怕你在医院刚醒，身体没恢复，怕再刺激你。后来我哥回来了，他当时就恨不得自己死了换爸爸回来，最怕回来面对你。我一时糊涂，觉得你好不容易醒了，也怕我哥再跑了，咱家就散了，所以就瞒着你的。妈，我真的特别需要你，这个家也离不开你。爸爸已经不在了，你要再不理我们，我以后的生活还过什么啊？”
　　“你恨我也行，恨我哥也行，怎样打我骂我们都行，就是我和我哥一点儿都不想离开你，妈，别哭了，你伸手打我两巴掌吧……”
　　江海生听弟弟把瞒着母亲的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一点儿都没说自己的不是，更内疚死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解释的苍白又多余，打死自己都显得可笑，想要挽回显得更无力。他未发一言，沉默地跪着……
　　江妈妈摆了摆手，艰难地开了口：“小河，我心里都清楚，没糊涂。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儿呆一会儿。”
　　小河知道他妈的心思，看看她妈地神情，过了一会儿，知道不能再强求。他把他哥拉了起来，赵阿姨随后，轻轻虚掩上了房门。江海生步子很重，不想走开，但是他也知道他妈肯定对自己有恨，他自己更恨自己，刚迈了两步，就在楼梯上坐了下来，给小河摆摆手，让不用管他……
　　家里这时的气氛难受到了极点，沉闷，空气里仿佛被堵了棉花，呼不出来空气，也发泄不出来……小河知道，母亲经受了巨大的痛苦，没有彻底崩溃，没有歇斯底里，已经比他想象得好太多了。妈妈比他认为得要坚强得多，在最难的时候，经受最大痛苦的时候，没有和兄弟两个感情决裂，甚至连打骂和埋怨都没有表现出来，一个人生生承受住了……可能这也是母爱伟大的另一面吧。失去了爱人，还要原谅儿子的过错，世界上也只有妈妈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能承受了一切，还愿意爱你……
　　小河无比地心酸，觉得妈妈太不容易了，只恨自己替代不了她承受痛苦。以前江海河上学，工作，自由随性惯了。没觉得自己的家有多好，但是失去了爸爸，妈妈病重，哥哥离开了家，他才知道这一切都如此珍贵，家人是如此重要，他们一家人一直都很幸福，父母勤奋有爱，尊重每个孩子的成长。以前最普通的日子是多幸福，多难得。